第43节
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填塞它,由此引发了这么活着好像和死去没什么区别的?想法。”
“那?时?候的?第一反应还是去向妈妈倾诉,被骂我就是太闲了。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我现在的?样子就是妈妈要的?成品,她的?努力就是为了把我变成一个空壳,里面装满她认为好的?东西。那?么问题来?了,我为什么会这么听话,为什么会任由这些?东西塞进自己的?躯壳里呢?因为我妈她真的?是个‘正常人’。”
田野说着忍不住提议:“要不喝点酒吧?”
笑笑也不驳她兴致:“什么酒?”
“青梅酒吧,整点度数低的?。”
“你?好,这边来?瓶青梅酒,再?拿两个酒杯。”
酒很快拿了过?来?,田野迫不及待地喝上了,因为觉得很难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说出这些?话:“在我的?生活里,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是,一个正常的?母亲养育着一个不正常的?女儿。”
笑笑刚拿起的?酒杯又放下了,他皱着眉头:“我觉得正常这个词儿也挺抽象的?吧。在我看来?,你?妈妈的?掌控欲也很极端,你?可以不用……”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田野又是一杯下肚,“这个社会上的?大多数人是什么样的??或者说什么样的?人是最受人喜爱的??是活得最舒服的??是乐意与?人交往的?,是现实主?义,是理智成熟的?,是勤劳有?序的?。我妈天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顺应社会而生长,所以她真的?很少有?不顺心的?事儿,她希望我能像她一样活着。”
“可我呢?”她继续道,“我是一个不喜欢与?人接触的?,理想主?义的?,感觉至上的?,混沌无序的?人。我妈永远也不会理解我为什么会是这样,而为了我的?未来?、我的?发展,她会不遗余力地将我的?这些?东西刨除,换上她的?那?一套。”
“你?说这是不是为我好?这绝对是。但我很痛苦,因为我永远也变不成她那?样,我无法从骨子里变成一个‘正常人’的?样子,我只能演、只能装。可能演着演着这辈子也就过?去了吧,谁知道呢。”
“我们回到那?个问题上来?,笑笑。”田野显然是有?点上头了,“我为什么会这么听话呢?是因为我妈的?控制手段有?多么高超吗?是因为我没有?身?为人的?最基本的?反抗意识吗?不是的?。是因为学生时?代就是应该好好学习,是因为我要工作要赚钱就必须得去和人接触,是因为理想主?义死路一条,是因为如果不回家当老师,那?么有?很大概率无权无势的?我会经历你?在虹都经历的?那?些?,然后?再?回到鹅镇来?成为一名?老师。”
“你?看,我对抗的?是妈妈吗?不是啊。”
田野真的?是用自己的?本性在说话了,她丝毫不掩饰自己骨子里的?中二了:“我对抗的?是,这个世界啊。”
结婚
相亲吗, 不就是要在最短时间内尽可能多地了解对方。从这个角度来说田野挺有诚意?的,她是真的在见第一面时释放了本性,端的是一个你看行不行, 不行趁早拉倒。
一个25岁还能喝着酒说出这种屁话的人,她适合为?人|妻吗?她显然不适合。
但笑笑似乎还是一副对她很感兴趣的样子,甚至还有点想笑——可能是她条件真的太好了吧。
“你说从大学时开始觉得自己是个空壳……是因为你那个大学同学吗?”笑笑问。
“不知道, 可能就算没她我也会?有这种感觉, 只是反应会?慢一点。”田野说着?看向他,“我妈跟你说了是吗?”
“对, 说是幸福路酒吧那个打扮挺新潮的女生, 阿姨叫她小舟。”
“吵架那晚, 我妈后来跟我求和了。是你跟她说了点什么吧?”
“我也没说太多。我就说毕业了人家还能来鹅镇找你玩,说明感情是真的不错。而且她说到底是来玩的吗,不是来定居的,她那些衣服很多人旅游时都这么穿,其实也挺正常的。”
田野嗤笑一声:“她倒愿意?听你说话。”
“没办法嘛,你一直扮演的是一个‘听话’的角色, 这个社会?又一直都在向你妈妈传达着?‘她是对的’这样一种观念,你讲话她肯定听不进去?的。”笑笑说着?跟她碰了下杯子,“这算是妈妈催婚的策略之一吗?让我掺和进你们的家事里,说实话我觉得挺奇怪的, 看来你妈妈是真的很喜欢我。”
“是希望早点有人能管管我吧。”田野又是一杯下肚, “眼瞅着?快要控制不住了, 能不着?急吗?你可想好了啊, 要是真跟我结婚, 完事儿我干了点什么离经?叛道的,我妈会?把错都算在你头上, 觉得都怪你没有管住我。”
“不不不,这种事是吓不住我的。”笑笑摸摸自己的鼻子,“田老师——好吧,换个叫法,田野,你要知道这么怕你妈的只有你而已?。把错算在我头上就算在我头上呗,这个世界上并不是谁都像她女儿一样怕她的。”
另一边钟市海滩的一家啤酒吧内,程舟也忍不住聊起了田野的事:“田小野今晚要跟笑脸人见面呢,这都几?点了还没跟我打电话,看来聊得还挺投入啊。”
“笑脸人?”
“对,就那个公务员,头像是个笑脸,我俩给他取的爱称。”程舟说着?点开和田野的聊天界面,想了想又关上,“也挺好的吧,照鹅镇这个风气?,有点什么恶习的话藏也藏不住。田野妈估计早就把对方祖上三代扒了个底朝天了,真要是个海王、渣男,估计也入不了她老人家的法眼。”
话到这里,邢者总算找到了机会?:“嗯……那我们也可以聊聊家庭的事吗……”
恰好他们的下酒菜端了上来,服务员的吆喝声盖过了邢者的声音:“蒸汽生蚝一打,请慢用!”
程舟惊喜道:“哇,这个生蚝好肥啊!你等下我拍个照片。”
邢者只得端坐等待,直到程舟各个角度地拍完,轻快地说了声:“好了吃吧。”
不是第一次和邢者一起吃饭,她引着?邢者拿筷子的手,用筷子尖去?触碰他能用到的各个器具:“蘸酱在这里,然后生蚝在这里,壳还有点烫吃的时候小心一点,要夹里面的肉吃……”
邢者忙道:“我知道,生蚝我吃过的……”
“哦哦,那就好,快吃吧不要客气?,反正是花你的钱。”程舟说着?先干掉了半瓶啤酒,“呼——爽!哎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我……我说。”他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我想聊聊我们彼此的家庭。”
程舟刚进嘴的生蚝一下子不美味了,她嚼得有些迟疑:“这个时候聊家庭吗?”
“嗯……不行吗?”邢者在桌子地下抠着?手指,“因为?我们已?经?、已?经?……”
程舟赶忙给他打住,因为?桌子边上人来人往的,这话大庭广众说出来还是没什么必要:“我懂我懂……但是,要不我们回去?后再聊呢,现在可能更适合聊聊生蚝和啤酒的味道之类的……”
她说到一半就觉得算了,反正现在也没那个心情了:“好吧,我了解了。但我的事你其实基本上都知道啊——我是钟市人,爸爸在国外做调酒师,妈妈是家庭主妇。我外公身?体不好,和我们住在一起,所以我的家庭构成?是外公、妈妈还有我。爸爸那边的亲戚挺糟心的,来往比较少。”
确实是很简单的自我介绍。
邢者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你一点都不想知道关于我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