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经历了和程舟的这次聊天之后,田野忽然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记忆。
那时候她还很小,爸爸也还没放弃抵抗,总是因为妈妈管得太严而和妈妈吵架。那时妈妈总吼爸爸的一句话就是:“你就这样惯她,等她以后到别人家怎么办?你跟着一块去护着?”
田野一直把那句“到别人家”认为是“到别人家做客”的意思,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惹得爸妈又吵架了,现在回想起来原来是“嫁到别人家”的意思吗?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拼尽全力最终却依然不优秀的田野忽然有些释然。
不过是,终于长成了妈妈真心想要的样子罢了。
游戏
但是如果往前倒个十年, 程舟是会羡慕田野这种家庭的——爸妈都在身边,尤其是有个会上班赚钱的妈妈,时不时还能教点人情世故啥的。
程舟是真的曾在父母职业调查时, 因写“餐饮服务人员”和“无业”而被同学嘲笑过。妈妈也是一辈子天真烂漫,总以为全世界都是好人,导致程舟遇到欺凌骚扰从来不会想着要跟妈妈讲。
现在想想, 她长大的过程实在是非常野蛮, 我行我素总把一句“你什么都不懂”挂在嘴边,逼得妈妈完成了从“气个半死”到“坚强面对”的蜕变。
程舟也不愿意成为妈妈那样的人, 她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但是跟田野聊完之后, 她又觉得自己能最终成长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到底还是有妈妈的功劳在。
她总对自己的女儿“常觉亏欠”,因为她是真的亏欠——既要照顾痛风烂脚趾的老父亲,又要和姐妹们玩耍购物,她投放到程舟身上的心思其实很有限。
她本来就没好好学习过也不懂什么是教育,对程舟每天在学些什么毫不关心,最大的梦想就是程舟长大能嫁个小军官——一来小军官平时要训练, 肯定能保持身材挺拔不走样;二来既然对方平时住在军营,那程舟就还可以住自己家里,这样既不被对方过度管束,又能在对方放假时享受夫妻生活。
所以程舟大致知道妈妈为什么会突然要她去考编, 她想也知道姑姑都说了些什么:“哎呀, 你以为小军官就傻嘛?谁会找个在酒吧上班的啊?现在小军官找对象, 女老师才是最香的呢!”
导致程舟一怒之下失联数月。
但不管程舟是如何的叛逆不孝, 只要她愿意□□回头, 妈妈永远站在原地热泪盈眶地夸奖她:“我的囡囡总算是长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了。”
其实也是有点奇葩在身上的。
毕竟一般来说, 一个一点英语都不会人,不太可能愿意凭借一个小学四年级学生的翻译水平出国游玩;一个方向盘都没摸过的人,不太可能在女儿拿到驾照的第二天就收拾行李要求自驾游;一个多吃了二十多年饭的妈妈,不太可能遇事只会嘤嘤嘤,一脸娇弱地问自己的女儿“这个该怎么办啊”。
她心里的程舟高大威猛、坚强果敢、闪闪发光,能做成一切事情——如果没做成,那一定是这事儿有问题。
时间长了,程舟自己都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
也是长大后程舟才明白,一般人是不会允许自己的丈夫长期离家、出国务工的,她们会觉得长期分居男方一定会身体出轨,男人一定要拴在身边才能放心——尤其是爸爸这种被上一代人认为是“二流子工作”的。
但妈妈偏就不是什么一般人。她愿意给对方一定的空间,放过对方也放过了自己,用采买、手工、美食、香料装点着自己的生命。
程舟会想起java,那个获得冠军的家庭主妇。如果调酒没有比赛,她就永远只是个在家捣鼓酒的绝望主妇,没有人会发现她早已造诣颇高。那有没有可能,自己的妈妈其实也在某方面天赋异禀呢?
她毕竟还是每天开开心心活力四射的,虽然她的那些爱好程舟并不能理解,但可以确信的是她活得很充实,这就够了。
有时程舟也会思考,为什么看似最没用的妈妈反而会是这个家的核心,为什么看似分崩离析的家庭其实有着强大的凝聚力,后来她想明白了——这个家是因为妈妈的快乐而快乐的。
这是程舟数月来第一次有了想要换回手机卡、去联系妈妈的想法,但是这想法只冒出一瞬而已,很快就被她忘到脑勺后去了。
关于邢者的事,程舟跟田野略微一对,就知道原来是田野给他支招了。
但是田野的原话是:“我没有给他支招,我是劝他彻底放弃,只是起到了反效果而已。”
程舟不知道田野究竟是怎么劝的,反正邢者是又来撩她了。
小邢师傅:【您好,上次推拿觉得效果好吗?】
好啊,但这话程舟要怎么回呢,总不能说自己连内内都湿掉了吧。
程舟:【还可以,就是时间有点短。】
小邢师傅:【不短了,按太久也不好的。】
程舟:【明明就按了一下啊。】
小邢师傅:【那什么时候再来,给您多按几下。】
程舟:【这不好吧?】
小邢师傅:【没关系的,您提前预约,我把时间段给您留着。】
程舟在床上打了个滚。
程舟:【以我们的交情,也不用次次都收钱吧?】
小邢师傅:【我也不想收您的钱,但是店长看着呢,没办法呀。】
程舟:【那就不在你们店里按不就好了?】
小邢师傅:【那在哪里按呀……】
程舟:【我家,或者你宿舍,都可以啊,总有小周不在的时候吧?】
对面足足过了有一分多钟才回过来。
小邢师傅:【什么时候?】
程舟:【你还没来我们店里消费呢。】
小邢师傅:【我今晚就去。】
程舟:【期待您的光临。】
手机一收,起床洗澡化妆。
邢者推开公无渡河的门时已经有些晚了。
但正是程舟上班上得最亢奋的时候:“哟,这么晚下班,还有空回去洗个澡再来?”
邢者没回这话,只是一节节折起盲杖,又低头把墨镜摘下。
那慢吞吞的动作配上这张白皙的脸,总让程舟想到“温顺”一词。
“坐吧,今天吧台空的。”程舟说着清洗着手上的工具,“喝点什么?”
邢者一边落座,一边应道:“你随便做吧,你做什么我就喝什么。”
“那就给你尝个新品了。”得偿所愿的程舟从架子上拿下了自己最新制备的蜜瓜糖浆。
今天确实没什么客人,店里只有爵士乐声,摇壶里的冰块声,以及一个每次来都有的呼噜声。
“这个客人经常来啊。”邢者忽然这么问。
程舟边摇边往最角落的卡座看了一眼,这个角度她甚至都看不见老王的人:“对,拿这儿当青年旅店呢。”
“不影响生意吗?”
“再多来一个都不影响。不是跟你说过吗,这店里从来坐不满人。”
“他……是不是姓王?”
程舟就奇了怪了:“你是能看见还是怎么着?总不至于听呼噜声都能认出人来吧?”
邢者没回答,只是继续追问:“在道北住吗?”
“我哪知道,我只知道别人叫他老王。”程舟这就摇好了,把酒液往高脚杯里倒着,“人挺好的,有一回遇上坏人,还是他帮忙解的围。”
“……遇上坏人?”
“是啊,这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