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
夏蔓没有吭声,也没有动灶台上的那碗面。
“所以,您是不记得了吗?”
对面的人沉默了。
夏蔓也沉默了,她转身,慢吞吞地走出门,然后越走越快,无视身后人的追赶和喊声,跑回了孤儿院。
院长担忧地坐在院门口的老槐花树下,正担忧地望着夏蔓昨日离开的方向。
她看着村道上有个小孩,一边哭,一边抹泪,一边向她跑来,身后还追赶着一个大人。
院长抱着夏蔓,问她怎么了?
夏蔓不回应,只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院长,我终于知道我的生日,原来我真的是谷雨日出生的孩子。”
夏蔓一直哭,追赶过来的女人拉扯着她,想强行将她拽回去。
孤儿院里的阿姊都跑了出来,围在已经年老的院长周围,虎视眈眈地望着这个外人,拉扯窸窣声伴随着吵架声往夏蔓耳朵里窜。
在回去之前,夏蔓已经猜到了那一家人大概有所图谋,可她可能还是太小,太渴望这种虚无缥缈的血缘亲情,所以她还是回去了。
心死了。
夏蔓擦干了眼泪,冷眼道:“我不认识你,麻烦你出去。”
那女人被夏蔓的冷眼惊到,愣愣地道:“我是你妈啊!”
“我没有妈。”夏蔓道,“养我的是院长,教我的是阿姊们,我的亲生父母早就死了。”
后面又是一阵慌乱和拉扯,好在孤儿院的阿姊们很给力,直接将那人赶了出去,将孤儿院的大门关了起来。
阿姊们围着夏蔓,想问她发生了什么,夏蔓一直摇头,最后直接在大柳树下吐了出来。
村医说她这是受了凉,夏蔓浑浑噩噩的,一句话也听不进。
后来,听说村里被举报了,有人违法搞封建迷信。村里的一户人家丢了女儿,四处找人却杳无音讯。
中考的夏天就这样过去了。
椒房屋
压抑的气氛令谢自然惶恐不安,可她一贯不会安慰人,这种时候更说不出什么话,她只能努力猜想如果是夏蔓,此时会说什么话。
最后,她隻憋出了一句:“谷雨那天,你煮的米酒鸽子蛋很香。”
夏蔓看着谢自然,忽然噗嗤一笑。
说出这种话的谢自然,一点都不像谢自然。
夏蔓一笑,那股压抑的气氛瞬间消散开来。
“你要是想吃,我现在煮给你吃。”
前天晚上谢自然做了米酒,今天正好可以用来做米酒煮鸡蛋。
“不用。”谢自然拉住她,“面还没吃完。”
谢自然的手按在夏蔓的手上,夏蔓还没有什么反应,谢自然却惊慌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夏蔓笑着看向她:“行了,快吃,你这面都要凉透了。”
进入九月后,早晨的露气越来越重。中午穿着短袖热,晚上穿着短袖又有些凉。
地里的红薯熟了,夏蔓和谢自然每天都会刨一部分,摊在厂房里。
红薯可以蒸着吃、炒着吃,吃不完的被做成红薯淀粉储存起来。红薯的藤蔓被夏蔓捣烂,晒干后铺上蒲苇絮子,卷起来充当打火石的燃料。
趁着玉米、水稻、高粱这些费时的作物还未成熟,夏蔓和谢自然赶紧榨了一批花生油和大豆油。
趁着这个机会,夏蔓还磨了两罐熟花生粉和熟黄豆粉,等到了冬日时,就可以将花生粉和黄豆粉倒进烧水壶里大火焖煮,煮出来的味道和豆浆差不多,只是多了一点花生的味道。
山核桃打下来后,夏蔓还磨了一些核桃粉,煮着喝。
谢自然最近忽然开始做土砖,溪流边的水泥地上晒了一批又一批土砖。
“谢自然,怎么突然开始做砖了?来干什么吗?”夏蔓一边帮忙翻看土砖的晒製情况,一边问道。
谢自然一声不吭,夏蔓盯着她,她也不为所动。
夏蔓没有逼人说话的习惯,隻哼了一声。
别以为她不知道,谢自然肯定又在偷偷摸摸搞什么大动作。
这儿的砖晒了一批又一批,隔几日便要少一部分,院子里的砖也没有增加,谢自然能将砖藏到哪呢?
荒野太大,能藏砖的地方可多着。
直到九月份进入尾声,夏蔓也没推出谢自然将砖藏在哪。只知道她整日早出晚归,和之前找盐结晶的状态一模一样。
有一日,夏蔓看她起床偷偷尾随在她身后,结果那一日谢自然在溪流边打完水就回来了。
夏蔓知道谢自然耳朵好,肯定是发现她了。
月底开始收割糯米,需要用到水泥地,夏蔓忽然发现水泥地上的土砖都不见了。厂房里的木板、仓库间里的干青花椒也消失了不少,她问谢自然,谢自然还是一声不吭。
久而久之,夏蔓也不问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危及性命就行。直到十月的一天,谢自然拖回了一头野猪。
夏蔓看着这头已经咽了气野猪,看了良久:“你跑溪流对岸那边去了?”
夏蔓看过谢自然画的地图,在溪流这边,牛羊鸡鸭皆有,就是没有猪。她见过的唯一一头猪,是谢自然从溪流对岸带过来的。
大概想要吃猪肉,就必须想方设法到溪流对岸去。
谢自然点了点头。
猪身上的猪血已经不多了,夏蔓隻接了一小盆。对于谢自然四处转悠这件事,她已经佛系了。只要不危及性命,谢自然爱怎样就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