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把手,极轻地将门打开,往里看了一眼。
主卧一片漆黑,床上的人整个陷在被子里,只露出半边脸和乱糟糟的头发。
俞洲怕吵醒他,把拖鞋脱掉,光脚走进里面,看到他准备的粥被喝了七七八八,退烧药也听话地吃掉了。
心中的担忧散去一些。他走到床边,伸手小心地探了一下体温。
滚烫的热意从手背传来,俞洲顿时皱起眉。
他拿来电子体温计,顾不上会不会把人吵醒,将体温计塞进他的腋下。一连串动作下来,徐晓风竟然只是动了动眉头,大约是昏睡过去的。
等待了几分钟,体温计滴的一声,显示温度是39度5。
俞洲的心一沉,当即开了灯,替徐晓风穿上厚外套,轻轻拍动他的脸:“老师,醒醒,我得马上带你去医院。”
徐晓风朦朦胧胧睁开眼,一看到俞洲,还惦记着睡前没生完的气,没什么力气地拍开他的手:“不去,你别这样搂着我。”
俞洲把声音放轻:“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等风哥病好了想怎么生我的气都可以,现在先跟我去医院,行吗?”
徐晓风烧得迷糊,脾气又上来了,死活不同意。俞洲和他拉扯了一会,摸到他有些凉的手,只好重新将他的衣服脱掉,用被子裹起来,无奈道:“我叫个家庭医生。”
徐晓风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他。
俞洲走到外面去打电话,找了秦家的家庭医生。
等重新回到主卧时,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俞洲摸了摸他滚烫的皮肤,自责自己没有照看好他,坐在床边看,看了很久。
徐晓风说了一句梦话,含糊听不清楚,只听到一个词是“不对”。俞洲心中有些酸涩,俯下身去,虚虚地吻了一下他的头顶。
有得哄了(狗头)
品尝
秦家的医生居然认识徐晓风,扎针的时候找了好半天都找不到血管,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看人的时候没认出来,一看血管就想起来了,他的血管还是跟三年前一样难找。”
俞洲:“您给他看过病?”
“看过,”医生道,“那会我还在医院坐急诊,半夜收治了一个情况特别危险的病人,结果两个护士都扎不准血管,最后把护士长都叫来了,印象特别深刻。”
三年前的急诊……应该就是风哥说的胃出血吧。
俞洲握住徐晓风没有扎针的那只手,道:“他现在还是动不动胃痛,那次胃出血伤到根本了。”
医生愣了一下:“胃出血?”
俞洲抬起头,看向医生:“您三年前接他的急诊,不是因为胃出血?”
医生:“当然不是,我记得很清楚,他……”
说到这里,他又止住了话头。
俞洲:“是因为什么?”
医生把吊瓶挂在床头,把徐晓风扎了针的手盖好被子,道:“我得保护病人隐私,你想知道的话可以直接问问他。”
俞洲心中轻轻一跳,低头看着床上的人,后者正在沉沉昏睡,因为生病的原因呼吸很重,脸颊比在知海县时消瘦了许多。
医生又开好药,叮嘱他一天吃几次、一次吃几片。俞洲仔细记好,亲自送医生到楼下。
前后不到五分钟,再回到主卧时,徐晓风似乎魇住了,正在胡乱说着梦话,额头上全是冷汗,扎着针的手死死抓着被单,输液管里已经开始回血。
俞洲快步走过去,低声将他叫醒,将吊瓶举得更高,让血重新回进去。
徐晓风满头是汗地睁开眼,看向俞洲,半天都对不准焦距。
俞洲小声问:“要不要喝点水?刚才你做噩梦了。”
徐晓风点点头,俞洲便把温水送到他嘴边。他慢慢地喝了两口,不知想到什么,把嘴唇抿了起来,抬眼瞪着俞洲。
俞洲:“再喝点,或者需要我喂?”
听到“喂”字,徐晓风立刻拿起杯子,将里面的水全部喝光,哑声问:“你怎么在我房里?”
“你烧到快四十度了,我刚送走医生。”俞洲说,“今晚得睡在你房间,盯着点滴。”
徐晓风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不敢置信:“感冒而已,居然四十度了?”
俞洲觉得他烧懵的样子格外可爱,“嗯”了一声,笑道:“继续睡吧。”
徐晓风没躺下,拧开床头的阅读灯,看向俞洲,道:“今天你在车里……那事,我得和你好好谈谈。”
俞洲看了眼手表:“现在是凌晨三点,明早起来再谈吧。”
“不行。”徐晓风做了一晚上被蟒蛇紧紧缠绕的梦,今晚的蟒蛇是热的,缠得他浑身滚烫,蛇信子危险地在他脸上反复滑动,让他根本没法继续睡下去。
他将噩梦归责于俞洲,准备现在就谈:“在没有我同意的情况下,你不能做这样的动作,我会生气。”
“抱歉,”俞洲立刻承认自己的错误,微微低着头,态度很诚恳,“不过,我确实是有得到你的首肯的。”
徐晓风皱起眉:“我什么时候同意过?”
俞洲眉眼温和,与车上发疯的模样截然不同,乖巧道:“我问了老师,‘无论什么条件都答应吗’,你说是的,我才继续下一步动作。”
徐晓风:“……”
他烧得头晕脑胀,回忆了一下,发现俞洲是真的有很礼貌地问过,不禁词穷几秒,心中生的恼怒慢慢没了底气:“但你没有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