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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之上 第7节

 

……

路上并没有下雨。

老旧自行车的车后座去年就坏了拆了,载不了人,也卡不住大黑雨伞。再一个,山路颠簸,伞搁手里骑车也不好拿。

韩青禹把雨伞背在了背上,伞扣的系带儿穿过衬衫领口第一个扣眼,翻回去再把伞面扎实了一并扣上,很是稳当。

他就这么背着大黑伞在出村的小路上颠簸飞驰着,样子看起来很有气势,像背着一把大砍刀要去拦路劫道,或者干脆去劫法场。

劫法场,是要救谁哟?韩青禹莫名自己怎么会这么联想,最后得出的人,自然是他自己。

那又为什么刀要装在雨伞里呢?也许怕生锈吧。也可能是伪装,掩饰起来,要去刺秦王。

然后风萧萧兮……

一路联想这些莫名的东西,情绪似乎也跟着变化,变得壮阔了一些,韩青禹骑车下了小路,又在省道的石子路面上使力气加速。

裹着厚重湿气的风,在他耳边呼呼地响着。

从封龙岙到县里骑车最快也得三个半小时左右,这是韩青禹上学这些年一趟趟骑行实地测出来的。这一路上陡坡缓坡连绵无数道,一般不是力气壮的年轻后生,沿途都得歇上两三趟才行。

大致走了一半路程后,韩青禹在岭口大转弯处,那家大车停车吃饭放水的老店门口,习惯性的停住了一下。

望望柜台,不觉得渴,就在老板娘失望失落的眼神中,又蹬车继续往前走。

这样骑出去了大概不到一百米,他突然意识到哪里好像有点不对,连忙刹车停住……我,刚看错了?

韩青禹晃了晃脑袋,最后掉头又折了回来。

小店老板娘坐在柜台里头,眼神开心的,看着他回到店门前。

但是韩青禹并不看她,他仔细瞧着的,是老板娘背后挂着的那只时钟。

“老板娘……”

“诶,要水吧?”不买旁的东西的话,水和凉茶也是要卖钱的,虽然不贵。

韩青禹说:“你这钟,没错吧?”

老板娘扭头看了看,“没错呀。”跟着低头又看手表,对了一下时间,笃定说:“没错。”

没错么?担心是自己眼花看错了,韩青禹干脆眯眼直接问:“那现在是几点啊?”

老板娘看表说:“七点,有个七点四十。”

“……哦。”

韩青禹木木地应了一声,完全没顾及老板娘的失落和哀怨,又骑走了。

不过这回他骑得有点儿慢,而且走神了。

“家里出来是六点半,没错,我看了挂钟的,再我出村口的时候,村里广播也刚好开始放歌……

“那也就是说,我今天到这,只骑了一小时十分钟?比平常时候快了至少有半个小时?

“就算今天我想着事,不自觉骑得特别快吧,算特别特别快,那也没道理快这么多啊?!而且我现在还不觉得累。”

往前,又找了几个地方核对时间,结果依然一样。

事情当真有些古怪了,韩青禹想了想,又仔细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最后干脆找了个僻静的路段把车停在路边,人攀进路边林子里,找了块小空地。

跑、跳、挥拳。

跑、跳、挥拳。

……

十几分钟后,韩青禹停住了,整个人神情木然地站在那里,他现在已经很确定,自己的身体机能比原来好了。好得不算非常多,但是进步程度依然明显到可以通过对比察觉。

而且相比速度、力量、弹跳这些爆发力检测,他的耐力进步,很可能还要更大一些。

“我……”要是昨晚没有见识过那么多的不可思议,韩青禹这会儿估计只有茫然的份,但是,他见识过了……所以,他现在可以试着自我推理。

“似乎现在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块消失的源能块了……不然怎么都说不通啊,我又没背他们那个金属匣子。”他想起了劳简那些人在山林间的奔跑,快过奥运冠军的速度,又想起来他们对源能块是那么的重视,“我……把它吸收了?”

下一秒,警惕心理一下升腾起来,“这,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弄死我吧?!”

在韩青禹的眼中,劳简那拨人可不是什么正面形象,他们昨天才差点儿为了保守机密而杀了他呢。

一边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韩青禹一边不断在心里叮嘱自己,这事必须得埋死了,绝不能说。

然后,他很快又警觉了一个细节问题:当时劳简手下那些人,是徒手在土坑里翻找源能块的,徒手!

“那么,我是怎么回事?!如果推理是正确的……为什么我可以在那么点儿时间里,就直接给它吸收了?!”

这个点,超出了韩青禹的推理范围,怎都想不通,同时也是他绝对不能问的。

韩青禹想到最后依然无果,索性不再纠结,只在心里再加警示,告诫自己在事情有明确合理的解释之前,要绝对保守这个秘密。

然后,他又解开扣子,低头小心看了看心口那道莫名的“瘀伤”。

才几个小时的工夫,韩青禹发现它竟然已经淡了很多,就像是一块食物被吞下,再被不断吸收、消化,现在呈现的样子,已经只像是一块浅浅的胎记。

它似乎正以超出正常认知的速度褪去,也许,很快就会消失了。

“我,把源能块消化了?”忐忑、忧惧、茫然……平静……激动。

韩青禹站在林间低着头闷声不响,但是心有狂澜,不自觉默默用力攥紧了双拳,就像是又重新握住了某件曾以为已经失去的,至关重要的东西。

这感觉就如同,他本已经走进了一条通往死地的黑暗甬道,幽暗冰冷没有方向,而且无法后退,但是这一刻突然抬头发现:前方,有光。

他看见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大约就叫做希望,生的希望。那也是命运的边角……现在它又重新,被指尖触碰到了。

“这东西能让我的身体机能变强,能变强,我就会有更大的几率活下去,甚至有一天不再被别人掌握命运……而他们那里,有这东西。”

当兵

后半段路程出了太阳,盛夏的日头,哪怕早晨也一样炙热,路面和空气都干燥得很快,跟翻脸似的。

韩青禹依然背着他的大黑伞,但是骑车刻意放慢了速度。

他觉得九点半前能到就足够了。先前之所以那么早出发,是因为他怕太晚到县里,搞不好温继飞凑巧去市里他爹那儿了。至于现在,时间充裕,韩青禹知道就算是要去市里,那家伙放假也绝不可能这么早起床,他上学时候都时不时就迟到几次。

作为韩青禹高中这四年下来最要好的同学和朋友,温继飞初中是在市里读的。那时候,他爸妈还在一起。后来,他爸做生意赚了钱,找了个相好,爸妈就离婚了。

他妈带着他回了县里读高中。这样,他和韩青禹才互相认识。

再后来,他妈经亲戚介绍,再婚嫁给了县里农业局的一个干部。温继飞开开心心去喝了那场喜酒,但是不愿意过去一起住,就开始一个人生活了。

当然,不管是爹还是妈,两头都还管他生活、吃饭和读书,也都还给他钱花。

这家伙也不多愁善感,就这么一直没心没肺地过着……不勤奋,不混账,不好也不坏。

九点二十,县城,南门村。

温继飞家在这里,住在他爷爷留下的一院老房子。老爷子还活着的时候,听说是县里最有名的剃头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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