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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之上 第786节

 

这里是华系亚,报名登记册上7000原已离开一线老卒,无一个不曾是他陈不饿的兵。还记得那年,离开的时候,老东西们醉了大酒骂街,说:

“好你个陈不饿,嫌我们老了,没用了是吧?行,既然军团长有令劝退,老子走,回头等你要再想咱回来,喊你一声军团长,那可就四面都是墙,没门了。你就是腆着老脸,拿八抬大轿来请,兄弟们都不带给你好脸的。”

当时一样喝醉了的某陈姓军团长,就跟他们对骂啊。他一个一个驻地喝过去,一群一群地吵过去,跳脚说:

“啊呸,都特么滚回家遛弯儿,抱孙子去吧,你们这些老兵痞。老子要是真有一天还喊你们回来,老子就是你们亲侄儿……”

“我说大伙的亲侄儿啊!”徐晓红喊完自己笑了笑说:“算了,不搁你头上,这会儿就是让你去请,你也动不了了。”

其实,倘若这一朝他陈不饿还能动,还是那个人间无敌,这世界又何必那么些再次离家的老卒。

那些兵老了,还能一战;他陈不饿也老了,老得更彻底,老得不知还有否曾经传闻中的那最后一刀,还能否再携斩红,往穹顶一战。

“对了,你还记得第四军171团有个叫管其良不?就是那年醉酒跟你对骂,互相丢鸡骨头的那个中尉,我今天凑巧看到他的名字了。”徐晓红说。

华系亚的西北农村,老院子,老树爬藤,看似普通的农民老头搬了竹椅坐在阳光下,逗着还穿开裆裤的孙儿玩耍……

从早,到午,爷孙俩的笑闹声洒了满满一院子。

正中午时间到了,儿媳妇煮了大海碗的油泼面,由儿子端上来,说:“爹,吃午饭了。”

“好。”老头低头磕了烟斗,接过碗交代说:“开春地里的活,都要记着照样做下去,知道了吧?种粮也是为国为世界。”

“知道了,爹。”儿子说话低着头。

大碗离手的瞬间,只听“啪嗒”一声,一个三十多岁农家汉子的大颗眼泪就落在了土里。

这事,他想留留不下,想说自己替老父亲去都不能。因为他的老父亲,是一个蔚蓝老兵。他真要强拦,老头能一把给他扔两百米外河里去。

“还有,好好顾着孩子,有能耐的话你俩再多生几个,这世道养娃也是为国为人类,知道吗?哈哈哈哈,当然这事爹不强求。”长筷子拌着面,然而嘱托很短,老头装着没看见那砸在土里的东西,埋头呼哧几口就把面吃完了。

俯身搁下碗,顺手拎起来脚边小小的一个行李袋,一下站起来。

该走了!农家的普通老头,站起身来,一瞬间突然挺拔如山的身板,一瞬间变化如刃的气质,一个蔚蓝老兵,站在自家院里,转头细细又看了一遍这间老院子。

“走了,咱这路远,再不走怕不赶趟。”老兵转身的刹那,看见孙子豆倌正仰头看着他,脚下刚迈开的步子,架不住又停住了。

“爷爷去哪?”小娃儿仰头问。

“去……”老兵支吾着,抬手指了一下天空,说,“爷爷去星星上,厉害不?哈哈,豆倌还记得爷爷昨晚教你看的那颗星星不?”

“嗯!”豆倌点头,仰了脖子伸手去指,白天没有星星,但是他依然指了个跟昨夜差不离的位子。

“对了,看来我家豆倌比他爹聪明,哈哈哈哈。”老兵笑起来,回头看一眼儿子儿媳,又伸手摸了摸孙儿的下巴,说:“爷爷以后啊,就在那里看着你,好不好啊豆倌?”

“嗯好,呜……不好,不好。”小娃儿突然一下哭起来,用力地摇头,似乎终是觉得星星虽好,但是太远了,还是希望爷爷能在身边。

“不哭,豆倌不哭。”老兵偏头忍了泪,笑着转回说:“爷爷啊,以后在那里陪我豆倌玩眨眼睛,你说好不好?对了,你那个歌怎么唱来着,一闪……”

他想说的是那首儿歌来着,一闪一闪亮晶晶。但是听到爷爷问起歌儿咋唱,小豆倌大眼睛一眨巴,噙着眼泪,裹着哽咽,就唱出来了:

“我有锋刃,解旧袍从戎

击楫中流,挽泱泱大同……”

这歌是小豆倌从爷爷口中学会的,这几年,爷爷喝了酒或者不自觉的时候,总是一遍遍这么哼着,他听多了,渐渐就学了个样儿。

稚嫩的声音唱着赴战的军歌,调子偏了些,词也不准确。歌声中,小豆倌的爷爷一个人离了家,长长的村外道,他走着走着,就失了背影。

同一日,蔚蓝华系亚,又多了一个久经战阵的老兵。

他叫管其良,是唯一目击军团,第四军,171团,第823小队,前任队长。他这几十年,从出营入队到自己带队,一共参与砍死过47具大尖,此外还曾醉酒跟人间无敌陈不饿对骂,互丢过鸡骨头。

那年退伍动员下来的时候,团里曾经问过他,要不要留下来待在二线。他说:“待个屁,既然不让拿刀了,老子都懒得再看见你们,老子要回家带孙子。”

至今天为止,管其良在家带了他的孙子小豆倌,两年零六个月。

十万老卒(下)

管其良离家归队了。

论起来,其实不过是五十几岁的人而已,又曾有源能滋养,说是老头,多少有些过了。只不过,这几年意志变换,他自己从心底里真个儿想做个含饴弄孙农家老翁,于是便像了,不管形象气质都如此。

突一日,老旧战旗复扬,当年战歌又响起,长刀在唤。农家翁一个起身,挺直身板,便又是那个沙场喋血从不含糊的老兵了。

这是老管家天大的事。

但是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其实同样或类似的故事,这一天正在无数地方一样上演着。待到归队集结完毕,管其良这个名字便会消失,最终只剩下一个统称,叫做老兵。

他不在意这个。军团长和参谋长记得他,他知道了会很高兴,但也只能排在第二位。

管其良心底最在意的,是这世界和人类能继续生存下去,他的小豆倌能好好长大成人,记得他的爷爷,曾经是蔚蓝队长,后来又是第一批征战星辰的人类源能战士……

“对了,爷爷当年啊,还和一个叫做陈不饿的家伙,醉酒对骂,互丢过鸡骨头。这些事你要记得说给几个女朋友听,然后再跟儿孙讲。哈哈哈哈。”

……

此去星辰,或无归期,作业便不留了。人类之将来,老师去取,从此交与各位手里。

锦城市第37中学,初中部,今天下午第一堂《源能世界常识》课,学生们一如过往坐在教室里等待,但是他们的科任老师陆正堂没来。

黑板上这一行字,想来应该是午饭的时候留下的。

陆老师走了。一个人,一路走到了江边位置,在一个坐地钓鱼的老头身后不远处站下来,也不开口喊他,顾自点了根烟细细抽着,等着。

约三分钟,“哗啦”,水面终于响动了一下,钓鱼的老头一甩手,一条少说三斤重的江鲤便飞在空中,落在了手里。

“厉害吧?”张大顺回头炫耀了一句,说:“老子钓了三年鱼了。”

“嘿!”低头看一眼手里的大鲤鱼,正不停张嘴闭嘴呢,“嚯哟,会呼吸……看来老子还得保护你去。”

张大顺把鱼解了,丢回水里,顺势蹲下洗了个手,起身回转说:“走吧。”

两个老战友的背影,没一会儿便消失了,只留那根孤零零的鱼竿,无钩无饵的,还插在江边,鱼线在风里荡着。

德意志,贝尔根市。红色的消防车停在街道上,保持鸣笛,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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