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是前者。他很想将那个人禁锢在怀,想吻他的每个角落,想将他占有,想看那双桃花眼饱含水汽,为他开出更漂亮的桃花,让他只属于他一个人。
那是他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水从花洒中喷出,冲刷过他的身体又砸在瓷砖地面,发出“哗哗”的声响。
贺川辞抬手擦去脸上的水珠,眼角的泪痣在氤氲热气的衬托下越发的神秘朦胧。
漆黑的眸凝视着被雾气覆盖的镜面,一时间,数种情绪交织缠绕在一起,似是在极力隐忍抑制某种呼之欲出的情感,他缓缓垂下了眼,那泪痣便也跟着轻轻颤了颤。
良久,他重新抬眸,瞳孔中的躁动已是平息下来,他的面色恢复沉静,又一次将一汪情绪藏入深处,密不透风,不见天日。
“如果没有你该多好?你跟你爸一个德行,你爸是强女干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你们毁了我!”
昏暗逼仄的房间,女人面色驼红,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她面上的厌恶之色不加遮掩,仿佛在看什么垃圾桶中的恶臭之物。
她的面前,六岁大的小男孩安静站立。还没怎么长开的小脸紧绷着,一双丹凤眸微微低垂看向地面,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漠然,眼角的泪痣在晦暗中隐隐现出。
六岁,本是一个天真烂漫,知之甚少的年纪。可他什么都清楚。
他知道他那所谓的家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貌合神离,知到他父亲所做的恶行,更加知到眼前的女人——他的亲生母亲有多么厌恶他。
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看到男孩的那张脸,陈英娜不可避免就会想起男孩的父亲,那个毁了她人生的男人。
“你爸的审判结果出来了,十年有期徒刑。”陈英娜扬起啤酒瓶,饮下一大口,随即开始大笑,笑着笑着又忽然撕心裂肺的冲着男孩吼:“你说怎么才十年啊?为什么不直接判死刑?为什么不直接死掉呢?”
女人的话语恶毒至极,落在男孩的耳中却没有溅起半点涟漪,他冷漠的像一颗石子,仿佛外界的风雨都与他无关。
“你t能不能别老是一副死不拉几的样?”
陈英娜最看不得他这幅样子,心中的怒火徒然窜高。有那么一瞬间,不知是酒精在作祟,亦或是烧在心头的怒意,她猛然抬起抓着酒瓶的那只手,重重砸向男孩的脑袋。
一切都有些过于突然,男孩来不及躲,啤酒瓶就这样结结实实的砸上他的额头。
“砰”的一声响起,瓶身破碎,玻璃碎片顺着他的身体哗啦啦滑落一地。
男孩瘦弱的小身体不稳的晃荡几下,重重跌坐在地,地上的玻璃碴刺入手心大腿,一阵灼心的疼痛。
可这样的痛远远不及他额头上那道长长的伤口来的渗人,献血从伤口处溢出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沾湿了眼睛,很快将男孩的半边脸覆盖,顺着下颚一点点的滴在衣服上,开出一朵朵血花。
大概是男孩狼狈的模样让陈英娜生出了些许快意,她疯了般大笑几声,终于心满意足,踩着那双恨天高踉踉跄跄的离开。
房间重新归于寂静,只有墙上挂钟指针的走动声,以及血水落在地面滴滴答答的轻微声响。
贺川辞的头有些晕晕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四肢使不上力气。
他没有手机,更加无法播120叫救护车自救。
他想起了一墙之隔,此时正待在房间之中的姥爷。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暗自在心中估算姥爷可能会出来喝水或者上厕所,顺势发现受伤的他的概率。
概率真的太微妙了,他的姥爷有听力障碍,不不可能清楚客厅之内所发生的一切。
六岁的小贺川辞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绝望,他小小的眉头微微蹙了蹙,动作牵动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58、59、60、61……”
黑洞洞的眸子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乌压压的天空,他在心中默数着数字,一点点的等待生命最后的审判。
或是侥幸被姥爷发现活了下来,或是不幸就此结束生命,不过好像哪样都不重要了。
反正就算他活下去也不会有人爱他,陈英娜估计巴不得他去死。
好像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的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可笑的是,一直到他短暂生命结束的一刻,他依旧还是一个人。
孤孤单单的来,孤孤单单的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眩晕感越来越强烈。不知是不是错觉,客厅内忽然响起了“吱呀”一声。
他本能的将头转向姥爷房间的房门,像是生锈的老式机器般,他的动作极为迟钝。
可那房门紧闭,并么有打开的征兆。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这一次,他可以确认,并不是错觉。
他慢顿的将头扭转到房子大门的方向,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男孩眼睛很大,好奇的探了个脑袋进来,在看到他这边的情况时,眼睛又瞪大了一圈,漂亮的瞳仁一时间覆上了担忧与着急。
他猛的推开门,两条小短腿捯饬的很快,一股脑冲到他的面前,白白胖胖的小手着急的抚上他的脸颊,小心翼翼的去擦他脸上的血,可是血擦越多,如何也擦不干净。
小男孩有些无措的看着贺川辞血肉模糊的伤口,漂亮的眼睛一时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几滴温热的眼泪吧嗒吧嗒落下,砸在了小贺川辞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