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来的郎君炊食又兴家 第118节
睡到午膳时分,再不吃要伤胃了,帷帐这才一动,探出一双光裸修长的腿来。
双足被人细致捧着,在指甲上染了点点殷红色,衬得足踝白腻如玉,足弓线条姣美。
这双足不论在踏在何处,轻碾慢揉,或控力踩踏,都该称之为恩赐才对。
一不小心弄出了脏斑白遗,更要诚心悔过,不敢玷污。
炭盆燃足,谈栩然穿得松薄,蜷在摇椅上吃一块切成菱形的枣泥糕。
枣泥糕小巧暗红,四粒松仁嵌在顶上,如玉塑的花钿。
这种糕点南直隶一带年节里常吃的,陈舍微说做法很简单,用料也不甚金贵,不过是新米、大枣、猪油、红糖。
不过谈栩然一尝便知,要做得好也难。
糕体莹润柔软,却又不是如糯米团一样软绵,要有撑力。
筷子轻拈,要无粘连,不能湿黏黏的,唇瓣稍触,能感到微沾,却不能真糊在唇上。
谈栩然搁下银筷子,拿起炭盆上烤得微黑的橘子,细细剥掉薄皮,吃进一瓣。
糕点要浅尝辄止,方能滋味尽出。
陈舍微胃口大些,吃了枣糕不算,还同阿绛一样,吃了块咸口的蛋煎米粿就去外院溜达了。
孙阿小听了陈舍微的吩咐,说给外院账房上些补脑子的吃食,她琢磨了一下,瞧着外院厨房外的石磨,叫人磨些核桃做粉糊。
核桃在锅里焙过,香酥消苦,加些芝麻红枣一起在石磨里化作齑粉。
一碗甜香浓郁,喝得人浑身熨帖,拨弄算盘的手也灵便了,脑子也清楚了。
虫药的买卖成了烟草铺子的一个小附带,许仲改在陈家做了账房,主要是管着买卖上笼统的总账。
至于内账,谈栩然从不叫别人插手的,外账其实也是她管得多,内宅耗用阿巧管着,外院的拨用又是郭果儿说了算。
许仲自做个成了精的算盘,老老实实记账算账最适合他这老实性子。
糖寮、果园等等雇农的账面已经清了,不论是赏银还是月钱都发下去了。
早些发,也叫人家好置办年货啊。
余下的就是城里两间烟卷铺子、虫儿居还有漆器坊的掌柜伙计要给钱了。
许仲带着俩小账房噼里啪啦的算了一遍,又复核了一遍,确认无误,正在一摞摞的称银子呢。
喊到谁谁就进去,各个面上带笑,拿钱谁不高兴?
高凌没处花钱去,照样还是留在账面上,支点够用就行。
陈舍微巡到外院来,见高凌才待了一会子,又要被铺子里的人喊去忙活。
烟卷铺子的生意是越到年边越好,年初一才能歇一日。
陈舍微喊道:“晚上来家吃饭,不许在铺子里对付过夜,家里有你的屋子!”
就在郭果儿夫妻俩和阿巧夫妻俩的院子中间,高凌有个独门的小院子。
高凌跳起来,在半空中扭过身子冲陈舍微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想吃酱爆小管和海胆豆腐!”
“傻小子。”陈舍微笑道:“还挺会吃,同阿绛一样贪鲜嫩。”
几个管事看着他同陈舍微的相处,心知这小子可算得上陈舍微的半个儿了。
其中一个好事的就笑着说:“爷,您要不认了当干儿得了。”
高凌一个蹬腿起飞还挺美,从半空中掉下来,急急道:“别别别。”
陈舍微诧异的看他,笑道:“怎么?不想给我当儿?”
‘想啊,但不是这个儿!’高凌牙都快咬碎了,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用陈舍微说过的一句话来回答,“您就是我爹,形式主义,就不必了。”
陈舍微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又觉得心里多出点滋味来,瞧着这小子宽宽的身板长长的腿,心道,‘还真是大小伙子了。’
作者有话说:
滚印和小人书
山河岁暮, 泉州愈发热闹。
蔡氏给自家的木版画是《状元游街》,给大房的是《麒麟聚宝》, 给二房的是《一品当朝》, 给陈舍微的是一副挂在中堂的《福禄寿喜春》,应时应景,又好意头。
家里要张贴的地方更多, 陈舍微索性买了几个滚印轮,同陈绛两个在院子里摆了长桌, 打算自己动手印年画。
滚印的年画有两种, 一种滚印是直接雕在滚轮上的, 红印泥里滚过,手腕下一点力,滚动时均匀施力, 让成画尽量浓淡合度。
一个规整的朱红方形,左边是祈福求安, 右边是添丁进宝, 缝隙里填满了祥云。
还有一个‘福’字滚轮, 据蔡氏说是请了名师大家给专门写的,笔锋粗润饱满, 看起来的确是福气满溢。
独一个‘福’字, 特意落在陈舍微自做的花草纸上,色泽乳黄,质地粗粝的纸张更能烘出‘福’字的静谧与祥和。
见陈舍微举着这个‘福’满意颔首, 谈栩然笑道:“叫你点个头也难,蔡氏说就这一个字, 眼睛一眨就写好了, 作价一百两。”
陈舍微道:“要我说, 雕这个滚轮的匠人师傅更叫厉害呢,能留住这个字的神韵是亏了他,咱们才能一下一百两,一下一百两的。”
陈舍微每滚一个,就要得意洋洋的说自己挣了一百两。
谈栩然在旁裁纸,就觉得耳边‘嗡嗡’都是,‘一百’‘一百’‘一百’。
另一种滚印其实应该叫做拓印,在雕好的版画上用滚轮均匀涂上黑墨或红泥,将裁剪好的纸张覆上,再用干净的滚轮仔细的碾过纸张,使拓印痕迹更深刻。
陈绛轻轻揭起,就见一只憨态可掬的猪崽正在酣眠,还有好些金元宝往下掉。
这是陈舍微的得意之作,他还想着要分发各个铺子,统统贴上他的大作。
苏师傅给雕了一对小版,‘大吉’‘大利’,这个给铺子里贴上才是正正好。
见陈舍微兴致勃勃的,谈栩然无奈让他们在‘大吉’‘大利’之中再加上这只福气小金猪,虽有些太童趣了,倒是很讨孩子们的喜欢。
自家的烟卷铺子和漆器行里显不出,倒是顺路送了几张给供糖的铺子,替他们勾进来不少小主顾。
一上午印了几百来张,但一下就贴完了,郭果儿遣人再来讨要。
“你们不是茅房也贴了吧?”陈舍微玩痛快了,现在只觉得手酸。
“爷不是说,给各铺子的师傅、伙计们也分些吗?叫他们拿回家去贴个喜气?家里有孩子的,可喜欢那头小福猪了,争抢个没完。”
陈舍微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揉着手腕叹气。
“把拓印和滚轮拿出去叫他们弄吧。”
谈栩然啜了口茶,茶香白气随着她的吐气缓缓袭过来,又在还未触及到陈舍微面庞时就消散了。
冬日意味着寒凉,短暂的白昼和漫长的黑夜。
若似陈舍微这般成家立业,有妻有女的同时还站住了脚跟,不至于在年末还要为生计奔波,被人呼来喝去的指使,也不必点头哈腰的做些违心之事。
那么,冬日就还附带了令人醺然的温暖,以及叫人沸腾的热闹。
青松院的小厨房灶上咕咚着润白的粥水,透出米香和鱼鲜。
江鲈同海鲈相比,体小肉厚,肉质细嫩,一锅粥里倒有半锅的鱼片。
谈栩然小心翼翼的搅了搅,见灶洞里已经减了柴,以她乏善可陈的庖厨经验来说,知道这粥水应该是快煮好了,更为疑惑的走出厨房,问:“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