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扬听话地俯身,眼前的人却得逞地笑了。他稍微踮起脚,迅速撩起明扬的额发。
“……嗯?”明扬瞪大眼,全然忘记自己眼角还有水滴。他想说话,猛地意识到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男生突兀地钉在原地,不知道沈家骏要做什么。小矮子从兜里拿出纸,在明扬完全没想明白的状态下,轻柔地擦掉额头附近的水渍。
随后好笑地问:“想感冒?头发自己擦?”
“啊,哦,噢,”明扬磕磕巴巴,“谢谢。”
“真磨叽,”匡宁和叶子华在厕所门口抱着胸,“我俩先走了啊。”
“啊,”沈家骏点点头,“我们把头发弄一下。”
等两个酒醒的渐渐走出一段距离,他们才意识到不对劲。叶子华小声地问:“明扬的头发跟咱家骏骏啥关系?”
“你问我?”匡宁扯着脸,“我就少来几堂课,他俩怎么就这样了?”
“你问我?”叶子华也扯着脸,“我像知道的样子吗?”
“……你是真他妈废物啊叶工。”
“彼此彼此啊匡院士。”
这种胸怀大志的角色扮演持续了很多年,但那都是后话。明扬见匡宁走了,肩膀这才悄悄松弛下来。
别看他大大咧咧的,真要论“和谁独处”却几乎没有过。
上一个人是匡宁,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而上上一个人,是从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弟弟。
沈家骏是第三个人,确切地说,是第三种人。
他并非自己血肉中的一部分,也并非孤独旅行中遇到的另一个类似于匡宁的独立星球。
沈家骏注定会来到明扬的生命中。好像基因中写下了一串代码,告诉他生来就会被这个人发现。
学术上,似乎把这叫做性吸引力。
煎熬
“虽然是我多嘴,”沈家骏叹口气,“但这种天气反倒热水洗澡会好点儿吧?”
“我脑袋太热了……”明扬吸吸鼻子,一边擦头一边小声控诉道,“吃完饭跑了一路都没缓过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沈家骏嘴角抽搐地说:“你喝醉了?”
“我才喝几口啊?!”
话音刚落,风吹得玻璃哐当哐当响。沈家骏好整以暇地抱胸嘲笑道:“行啊搞半天这点酒量。”
明扬恼火地撅了撅嘴,找不到语句反驳又悻悻然算了。
他表情丰富,五官似乎在隐忍自己任性的脾气。沈家骏还想说话,余光忽地看向男生的手。
明扬咳了咳,反应很快地扯住衣袖,将手藏进宽大的袖口里。
“搞完了没?”沈家骏收回目光,当作没看见地问。
“嗯。”
两人走到隔壁班的窗台前,沈家骏给了明扬一拳。大高个惊疑不定地看向小矮子,直到那双蒙着水汽的眼里只有一个小矮子时,小矮子才满意地笑起来说:“……我报小班。”
“啊?”
“我说我报小班,”沈家骏重复了一遍,“每堂课的座位是随便坐吧?”
难得有一天是明扬跟不上电波了:“……嗯。”
“我们必须同桌,”沈家骏盯着他,“行不行?”
隔壁班好些人看向窗外的男生,意识到高个子是理实班很有名的帅哥明扬。这个人真的很有亲和力,上至领导下至同学,几乎人人都知道俊逸中学有一个物理很好的白皮肤男生。
他的帅气实在出众,在帅哥云集的省城高中圈里完全算得上一骑绝尘。
但现在,这位十分有亲和力的帅哥旁多了一个眼神凶恶的小个子。
沈家骏又重复了一遍:“行不行?”
明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低着头掩饰心里的八级海啸:“行。”
怎么可能不行。
很行。
非常行。
他觉得下半身胀痛,只好慌慌张张地往教室走。沈家骏趁此机会看了眼明扬的手,右手食指的第二处指节,正因伤痕而无法正常弯曲。
洗脸时这处伤口崩开,渗着根本止不住的血。
明扬没提,但沈家骏觉得哪哪都怪。
他原以为自己意志坚定,过了今天就会继续和对方保持距离。
现在想来真是闲着没事就爱放屁。
这还保持个毛的距离啊兄弟们。
因为沈家骏忽然想开了,明扬便清晰感觉到有双手在触碰自己的衣袖。他本就心里有鬼,这会儿整个人往右边缩,不太高兴地瞪着沈家骏的脸。
“你也有这种表情啊,”沈家骏笑了笑,“还以为你没有呢。”
明扬撅着嘴,像个巨型泰迪熊似地嘟哝:“那不然呢?”
“我没见过嘛,”沈家骏摊开手,“单纯想看而已。”
不知怎么回事,这既视感就很像浪荡公子在教室门口调戏良家妇女。
要不是已经拿了卷子罚站走廊的叶子华咳了一声,这会沈家骏的浪话能一路飞到北太平洋。
“你很少说话是不是因为嘴都不过门的?”叶子华指了指教室里的座位,示意这俩快点拿卷子出来陪站,“匡宁那小贱人去竞赛自习了,留着臣妾独守闺门,简直岂有此理!”
沈家骏:“……”
明扬:“……”
要学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理实的学生做作业比较随意,主要老师不查,全靠学生自觉。到了这份上,平时努不努力哪还用老师提醒,考试排名一往下掉,丢的就是自己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