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去那个什么庭吃饭吧。”鸽子奶奶指了指江边的庭式饭店。
“那不是很贵吗?”沈家骏和明扬不约而同地一呆。
“我留着钱入土?”鸽子奶奶打了通电话确认座位,“孩子们,阎王爷只认冥币。”
她带了相机,一直在拍尹知温玩沙子。日头逐渐西斜,与长桥几乎平行的橙黄天际线切割着天空和城市。倒影摇曳,跟随着水波汇入长江。
“除了碧波庭以外省城就没地方吃饭了吗?”沈家骏无奈地说。
“贵是贵了点,”鸽子奶奶说,“你不觉得蟹很好吃?这里的蟹都江苏产的。”
沈家骏反应过来:“你是想吃蟹啊?”
“可不嘛,”鸽子奶奶摊开手笑。
她想吃蟹,也想跟合得来的人吃蟹。多年过去,曾经一起掏蟹黄的人早已用上了冥币,而自己只能等合适的时间再和相似的人一起去吃。
好在自己已没有年岁去挑剔命运。
好在总能碰到相似的人。
沈家骏把玩沙子的明扬扯起来,抱怨尹知温都没把自己玩这么脏。他一边说一边制住明扬和小孩子玩闹的手,替对方拍掉屁股后的沙子。
“你有毒吧,”沈家骏嘟囔,“不然罚你一下?多大的人了都。”
“你这不是在罚吗,”明扬还挺委屈,“大庭广众之下打伦家屁屁。”
……天杀的。
什么品种的狐狸精。
沈家骏结结实实地叹口气——唉,今天都叹了多少次了?
他跟姐姐一样得了病,心脏好像成了理智和欲望打架的场所,一跳一跳地很不舒服。
“走!”鸽子奶奶眯着眼睛笑,在落日前挥挥手道,“去吃好吃的!”
老太婆的影子拉成很长的一条线,眼角全是皱纹,衣服也是商场的老年人打折款。明明浑身上下都在老去,沈家骏却好像看到了一个十几岁刚刚离家,一腔热血留学西洋的少女。
他想起两人在厨房里的交谈,不禁由衷地羡慕起来。
鸽子奶奶大概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所谓最美丽的死法。
那影子裹着暖光,只能看见随风舞动的长发,以及即便老去还是小而精致的脸庞。
正如苏轼的诗句一般,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然后
国庆假干什么了?”
“嗯——”沈家骏想了想,“窝家里了。”
“你他妈参佛?!”叶子华等的就是这句话,“窝家里还不上游戏?!我都快被队友坑完了!要你什么用?!什么用啊?!”
返校第一天,心力憔悴的叶工就站在讲台上伤心欲绝。
十八岁以前能打游戏的时间就那么点,三分之二还都在恶心自己,玩游戏还是玩人生呢——拜托,寄宿生真的很不容易啊,周末打个游戏跟催吐一样。回到学校又没事做,打夜灯看小说跟服刑差不多,隔天起床像背上连拔三天火罐。
沈家骏看了眼在后排打闹的明扬,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可就这一回头,直接给身后的同学干愣了。
“我擦,这么能长?!”他抬起头吓一大跳,“怎么一个国庆假回来这么高了?”
沈家骏迷茫地回过头:“谁?我?”
“你量了没?”后桌十分震惊,“不是,你这窜得有点恐怖啊,转眼就窜了三四厘米。”
“什么转眼,”沈家骏无语,“你两个月是转眼?”
话一说完,伤心欲绝的叶子华愣住了。
俊逸中学的暑假只有两周,理实班几乎八月份就在学校上课了。掐指一算,还真是过了两个月。
我干嘛了?咋过的?学了啥?
“数学卷子要不要交?”后排派出刘博涵察探虚实,“三张卷子,两张模拟一张大题,交哪张?”
“不知道啊,”沈家骏眨眨眼,“胡老师没跟我说。”
“不要交!”刘博涵直接朝教室后面吼。
“再探!”匡宁往三大组的方向囫囵一指,“再报!”
刘博涵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当即往化学课代表的方向窜。物理老头赵老师平生最讨厌看卷子,有什么题都直截了当地讲,爱做不做不做随你。至于英语老师,abcd早抄完了还担心个毛线。
“什么?!”三大组一片哗然,刘博涵声音都劈叉了,“可能要交?什么叫可能要交?”
“我不知道啊,真不知道,”化学课代表说得哆哆嗦嗦,“放假前偶然听见的,太不确定了就没放心上。办公室的老师说有张卷子想集体批改,鸡贼得很,鬼知道哪张。”
学生还敢说老师鸡贼,真叫人绷不住。
下午没有化学课,就怕化学老师突然从前门还是后门钻进来收卷子。整个教室几乎都在讨论化学题,明扬觉得好笑,把自己稀稀拉拉的卷子摊出来放着,任由周围的人乱翻。
尼玛,一群人不约而同地想,这他妈考古呢。
“这两个字是蒸馏?”同桌指了指其中的填空。
“嗯。”明扬昂地点头。
“那这个飞到上一题的符号是什么?”
“……加热三角形。”明扬开始啧。
“……这个呢?铜还是铁?”
“铜。”明扬握紧双拳。
“噢,”同桌迷茫地指了指最后一问,“所以你这写的是加热不完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