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邪,摔倒了爬起来再试,然后再摔。反复折腾了十几下,终于忍不住坐在了冰面上。
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杜清劭愣了下,赶紧起身滑到场边,故作镇定地按上刀套,顺着指示牌往通道走去:“我去上个洗手间。”
确认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后,他加快脚步走到了厕所,半倚半靠地撑在水池的大理石板上,接水洗了把脸。
吐不出来,只是难受。
“操!”他从没感受过如此的不安和烦躁,狠狠地跺了脚地面,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从脖颈到脸颊都微微泛着红色,就连眼角也因为发烧而涨红,像个吃不到糖憋眼泪的小屁孩。
他又踹了脚洗手池下的水管,听到身后有动静,警觉地再次抬头——目光和镜子里那只毛茸茸的金色不明生物撞了个满怀!
说金色不明生物是因为他穿得一身黑,落在暗处根本看不清。
杜清劭是通过发色认人的:“i·varis?你怎么在这儿?”
他轻轻应了声嗯,等了几秒,似乎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的意思。
“我问你话啊!你来干什么?”杜清劭现在根本不想见他,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把这几天积攒的烦躁都一个劲儿扔到了他身上,“操,是不是叶飞鸿给你打的电话?我告诉你,劝我退赛的话就现在就可以走!我不会退赛的!死都不会!”
他连着说了一大堆,却没注意到洛铭早就泛红的双眸。空气安静片刻,只听小美人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对不起……”
西学东渐(二合一更)
此话一出,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杜清劭眯起眼,上下打量他一番,反问:“对不起什么?”
他喉咙还肿着,声音比往常低沉,透出一股莫名的疏远和质疑。
洛铭低头错开他的眼神,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比赛已经很辛苦了,还要为了我的事情劳神费心。如果不是因为我,或许会休息得更好。”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就连语法都混乱了。被灯光一照,像博物馆里供人观赏的陈年工艺品,精致、高贵,又充满易碎感。
突如其来的卑微是杜清劭最讨厌的模样。
不过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倒也没这么嫌弃了。他动了下嘴唇,控制住把眼前这个傻子骂醒的冲动,换了个比较温和的措辞:“这件事我从来没有怪过任何人,如果你只是为了道歉,可以立刻、马上回去了。”
得到肯定答复,洛铭鼓起勇气和他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半步,堵住了卫生间的出口。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也往前走了几步,反将他逼入墙角,“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我只是单纯地担心你。”
“谁告诉你我发烧了?”他不依不饶地追问。
“我……”提到这个问题洛铭明显吞吐许多,欲言又止地吱了一声,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走廊上传来了熟悉的交谈声。
“还好没晕在厕所里,这么久都没回来,真是急死人。”叶飞鸿和潘立书找了过来,看到同样站在门口的洛铭,话风突变,“老师,你也在这儿!?”
这个反应不像是演戏,杜清劭特地盯着叶飞鸿看了十多秒,问道:“是你把他喊来的?”
两人纷纷摇头否认,潘立书上前小声说:“他毕竟只是你的编舞老师,还有病在身,我们总不至于自私到让他为了你连夜赶来吧。”
那估计是工作人员说的。杜清劭没好气地回头睨了眼,顺手挑起他胸前挂的证件。
和上次那张不一样,看起来像德文,他只能看懂苏黎世这个单词,气鼓鼓地骂了句:“我靠,你怎么到哪儿都能弄到证?”
洛铭任凭他抓着脖子上的绳子,不置可否。杜清劭对现在的情况感到头疼,不想再费脑子深究下去,难得一次选择放弃,错开身往冰场方向走去。
“你还想继续练?”叶飞鸿瞪直了眼。
“我体温退得差不多了,别管我。”
洛铭见状赶紧追了过去,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du,我觉得现在你还是得听教练的话……”
“够了,闭嘴!”不等他说完,杜清劭直接转身拍开了他的爪子。原本只是轻轻一碰,对方却像是被卸去了全部力道,直直摔向地面,发出了夸张的声响。
其余两人面面相觑。
“我靠,你碰瓷吧!”他也目瞪口呆,在教练吃人的目光下强行解释道,“我还在发烧,哪有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他碰瓷!”
大概这一摔又勾起了洛铭不好的回忆,他耷拉着脑袋半跪在地上,迟迟没能起身。杜清劭又仔细看了眼,见他另只手捂着胸口,身体也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你的病怎么说来就来?顺丰快递都没你及时。”他嫌弃地特地用英文骂了一句,身体却诚实地蹲了下去,撩起他的下颚,试图观察脸色。
洛铭的瞳孔有些空洞,湿热而仓促的鼻息喷在他的手指上,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感受到杜清劭的存在,他还下意识把大半的重量挪到了他身上。
这个举动让没心没肺的小崽子生出一种莫名的责任感,拍了拍他的肩:“需要吃药吗?”
他在喉咙里呜咽了几声。这次杜清劭没有直接伸手,先观察了一下,看到羽绒服侧面的小圆柱体,精准地从口袋里摸出了小药瓶。但这里是公共通道,还没来得及拧开瓶盖,身后就有人路过,关切地询问情况。听到别人的声音,洛铭似乎更加害怕了,紧紧把自己缩成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