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门关上。
方婷再问:“谁放的?”
许清月抱着佛,她说:“周燕。她偷了手表。”
“真的?!”
许清月“嗯”,“刚才,林弯弯来找我,说手表不见了。她来找我经过周燕的房间,房间里没人。”
“我害怕她真的那样做……”许清月垂下头,声音低迷,似乎带了哭腔,“还是没拦住……不该多嘴的。”
她紧紧抱住佛,右手指甲将左手指掐出青痕,整个手背在木色的佛像上绷出青白的颜色。
她感受不到疼,只有大火,橙红的快速席卷墙壁和房间的大火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烧过。
半夜十二点,她们睡得那么香,她去撞门的时候,她们都没有在第一时间醒过来。
那些房间里的女生们……
许清月不敢想,不敢想她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有没有受伤,还是已经……
她骤然蹲下,紧紧箍住自己的双腿,往死里锢去。
她做了刽子手,杀了人。
佛像在膝盖里,她的头抵住那尊冰凉的佛。
悔恨和恐惧像海水一样淹没她,夺走呼吸,让她活得困难。
她使劲地昂头,想从大海里拿出自己的鼻子和嘴巴,仰面朝天,大口大口地呼吸。
呼——呼——呼——!
“……许清月!”
一巴掌猛地落在许清月后背,拍得她差点呛死在自己的呼吸里。
她匍匐在地上,佛滚在地面。她对着那尊佛,使劲咳嗽,仿佛要将自己的气渡给它。
咳得浑身颤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得快要背过气去,眼泪横流。
“和你没关系!”
方婷拽起她,大声吼。
许清月怔怔望着她,苍白的唇翕动半响,她喃喃道:“你们、不知道……”你们不知道放火烧房子。
是她说的,她提出来的。
方婷冷笑一声,“你是什么大菩萨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我以前骂人去死,最好五马分尸切成碎片死全家,后来那个人死了,当真是我害得么?”
“你能说那个人是我杀死的么?你敢说么?”
方婷拍打她的脸,“清醒点吧,火是周燕放的,她要放,谁也拦不住她。”
“你也看见了,林弯弯拦她拦住了吗!”
许清月一点点睁大眼,怔怔望着方婷,脑海里闪过林弯弯和周燕拉扯的画面,周燕抱着的橘子和馒头,大火蔓延林弯弯的房间,烧过别人的卧室。
也想起地面那尊佛,和佛像一样昏暗的暮色里,有人的影子落在墙上,慌慌张张地跑。
忽然,她低低笑起来,笑了好久。
笑疼了嘴角,她弯腰捡起佛像,轻轻拂掉上面的灰尘,指尖摩擦那在栏杆上磕碰出的缺角,神情悲悯。
“对,你说的对。”
方婷有片刻的沉默,而后安抚性地拍拍她的后背,“就是嘛,真的和你没关系。”
她牵起许清月的手,“走,我们出去看看。”
房门打开,外面极尽安静。
火已经被扑灭。佣人们在清扫现场,从楼道口两边烧黑的房间里抬出一些人。
人体横陈走廊。
佣人提着药箱蹲在那些人体旁边,一一检查,然后盖上白布。
许清月盯着那些刺眼的白布,双手抱佛,默数白布。
一个,两个,三个……
“呵~~”
阴冷的笑声贴着头皮飘下来,走廊上的女生们浑身一震,颤抖起来。
空中浮现出snake的投影,他穿着睡袍,像是刚从梦中醒来。颈侧的蛇也是无精打采地窝在他的肩膀上。
他笑着,嘴角勾笑,目光阴骘。
“你们的夜生活……”
“——真是丰富啊!”
“来,说说这是什么情况?”
snake俯下身来。
女生们沉默在原地,没人知道怎么起的火,她们出来就烧得很大了。
“你们啊,真是……”
snake低笑,他闭着嘴,笑声从喉咙里闷出来,砸在人耳朵里,莫名让人感到阴冷。
“——这么早就开始淘汰自己的对手吗?”
毫不掩饰的雀跃让女生们白了脸,彼此之间戒备地互望。
原来,她们之间是可以用这种方式互相淘汰?
那么,一次性淘汰所有人,只剩下两三个,这游戏是不是可以结束,然后,剩余的人拿着那十亿黄金回家?
畸形的想法在女生之间隐蔽地蔓延,人人都感受到无形的威胁和恐惧。
snake俯视她们,目光若有若无像蛇一样游走在她们身上,目睹她们那些小心思,唇角勾起,满面嘲弄。
“还是说,你们在期待我送她们……”
他指向那被白布覆盖的一具具尸体。
“去医院,指望她们报警救你们?或者——你们在玩烽火游戏?”
“他怎么那么聪明?”方婷用手肘怼怼许清月,小声说话,“古代有烽火报警,我们怎么没想到烧一把大火求救?全给他想到了,啧啧——”
许清月紧了紧手里的佛像,她看见他的眼里全是玩弄,将她们的恐惧玩弄在他的话里。
snake撑起上半身体,手肘抵在膝盖,向她们覆盖下来,就像高大的怪兽准备吞噬城市。
他面带忧愁,用那种商量的语气和她们说话:“我送你们一份大礼,你们……能不能乖一点?”
可怜的眼神,像是在祈求她们。
“听话些,遵守规则,完成游戏。游戏结束,你们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们。”
他说的那么深情,那么好听。有些女生动容了,因为她们费尽心思的想逃,哪怕这把火烧了房子,她们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不如,就……听话些。
他语气轻轻,“来,到二楼来。这份大礼,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相信我。”
楼道被清理出来。墙壁烧焦了,地毯烧成灰烬,青铜楼梯却完好无损。
她们踩着发烫的楼梯,闻着浓郁的焦臭味,往下走。她们垂着头,不敢直视那些铺地而盖的白布,一步一步走得匆忙又小心谨慎。
二楼是个展厅,墙上挂着一幅幅裱装好的蛇,每一幅对应着蛇类的简介。
内陆太攀蛇,眼镜王蛇,响尾蛇……许清月一一看去。每条蛇像死去般安静,被摆出各种形状。
没有森蚺的画集,看来收集得不够多。
许清月站在窗旁,外面夜色漆黑。这晚没有月亮,风呼啦啦地吹,拍得窗框“啪嗒”作响。
忽然,墙向两边打开,原本拍窗的风呼啸着灌进室内,猝不及防拍上许清月的脸,让她呼吸都劈了岔,被冷风灌得连连咳嗽。
她弯腰低头,浓郁的黑暗在脚下蔓延,像深渊一样黑,黑不见底。
也许是三米,也有可能是六米,许清月算不清一楼地面到二楼地面的高度。但她知道,能逃出这栋房子的出口开在她面前,她却没有胆量跳下去。
她裹紧外套,瑟瑟发抖着后退。
那些穿着薄薄睡裙的女生们被冷风吹得打颤,抱着手臂瑟缩成团,往其余人的后方躲。
“看,那里。”
snake抬手,遥遥指向远方吃人的黑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