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堆砌的池子四周水雾缭绕。
走到近处,顾如约试了试池水温,温度正好,脱掉外衣,穿着一条绸裤,上身月白抹胸。
对两个丫鬟说;“看着人,别让人靠近。”
毕竟是室外,庄子里侍候她的都是太监,顾如约不习惯太监看见自己的身体。
桂香道:“主子小心。”
顾如约试探着下池子里,傍晚山风微凉,地底下涌出热泉,此处温度比别处高。
发现了这个好地方,顾如约每日来泡热泉。
萧逸一直没有过山庄来。
春季白日渐暖,顾如约舒服靠在池壁,头顶蓝天白云,漫山遍野的野花,五颜六色点缀在翠绿中,默算了下日子,朝廷大军后日要发兵了。
半山腰一座凉亭里,萧逸负手而立,面色微沉。俯视着汉白玉池里,顾如约胸部以下泡在池水里,露出光洁的脊背,圆润白皙的削肩。
高升躬身立在亭子下,他站的位置看不见热泉池,晋王站了许久,春风穿过衣袍,有凌空之势。
高升仰望,晋王萧逸长身玉立,背影挺拔,如磐石一样迎风岿然不动,高升不敢出声提醒。
心底叹息,有些事做了就不能回头了。
容安走来,站在高升身旁,总算来了救星,高升小声说;“殿下站了有一个时辰了。”
容安略提高声音,朝上扬声道;“殿下,吕先生来了。”
萧逸这才挪到步子,从亭子上缓步走下来,不似平常雷厉风行,脚步颇有些沉重。
容安说:“吕先生在前厅等殿下。”
萧逸跟容安和高升朝前院走了。
山庄的夜极静,偶尔春风吹过,院子里梧桐树叶沙沙声。
自从到山庄这几日,每个夜晚顾如约睡眠很浅,尽管白日表现很平静,然而内心深处对未知命运的恐惧,泡了热泉,还是不能安枕。
迷迷糊糊将要睡着时,身后一股冷气,一只手臂从背后圈住她,顾如约机灵一下醒了。
身后滚热的身体紧贴着她的身体,顾如约再也没有那种温暖的感觉,从前千方百计地靠近,全身心地依赖,现在只想逃离。
“身子怎么这么凉?”
身后萧逸低低的声音。
她装睡瞒不过萧逸,这男人极精明。
顾如约背身,冷静地说;“殿下这么晚来了。”
萧逸把她整个圈在怀里,想焐热她冰凉的身子,“不想我吗?”
萧逸寡情,顾如约不敢开罪他,她的命掌握在萧逸手里,违心地话,她说不出口,嗯了声。
“如约…”
顾如约心里一紧,呼吸瞬间停滞。
萧逸的声音似乎很疲惫。
“跟我去西北。”
萧逸在背后闷声说了句。
顾如约的脑子轰地一声,极力控制住牙齿打颤。
萧逸没有听到她的回答,板过她的身体,注视着她的脸,好在帐子里黑暗,顾如约褪尽血色的脸,苍白的唇,空洞的黑眼珠,这些萧逸看不真切。
萧逸把她一缕秀发撩起来,“如约,你相信我吗?”
不信!
顾如约的双手抠着身上的肉,刺痛以保持冷静,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相信!”
萧逸翻身仰躺下,“后日大军开拔,容安护着你,跟随在朝廷大军后面,战事若不忙时,我便过来看你。”
顾如约慢慢转过身,脸朝里。
萧逸侧头,望着她的脊背,伸出一只手,却停在半空中,又把手缩了回来。
夜深人静,身旁的人已经熟睡,顾如约睁着眼,望着无尽的黑暗。
好一个李代桃僵之计,镇西候谋反,如果被朝廷大军镇压伏法,叛臣贼子,家眷势必受到牵连,镇西候的妻室,乃罪臣之妻。
萧逸,你真无情,似你这等绝情之人没有好下场。
帐子里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这些日子没睡过一个踏实觉,好了现在知道所有真相,她要好好睡一觉,再想对策,她顾如约命贱,也不是他想取就随便取的。
五更天,高升站在珠帘外,轻声唤:“殿下,该起了。”
萧逸翻身坐起来,练武之人警醒,微小的动静,他随时能从沉睡中立刻清醒。
看一眼身旁的顾如约,顾如约贴着里侧熟睡,不知何时,顾如约熟睡后,不再贴他那么近,而是背对着他,大床宽,两人中间隔开一块距离。
萧逸想把她扯过来,看她睡得无知无觉,压下这个念头。
穿鞋下地,穿好衣袍,站在床前,看顾如约变了个姿势,脸朝上,仍然睡着。
俯身看着她,低声说;“我走了。”
顾如约好像听到了,身体动了动,两排长睫轻轻颤动。
顾如约做了一夜乱梦,西北荒漠里,她在前面跑,萧逸骑马提着剑在后面追赶,跑着跑着,前面是悬崖。
萧逸的剑到了,朝她劈下来,她咬牙纵身一跳,心坠落,倏忽醒了。
一身冷汗。
熟悉的声音传来,“做噩梦了,一头的汗。”
原来是梦,顾如约半睁开眼睛,萧逸用衣袖为她试去头上的汗。
眼睛里的宠溺,让刚睡醒的半迷糊中的顾如约一阵恍惚,差点以为一切没有发生过,是自己的错觉。
如果一切都不是真的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