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他一会,才反应过来。缓缓地推开他,站直。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裴追审视着我:“仔细回想,自从我妈拿出那猫的照片,你就状态不对。为什么?”
我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因为我在思索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想要阻止裴追父母的悲剧重现,我不仅需要自己万分警惕,还需要裴家人全部的配合和重视。
裴追的眸光凛然,像一团火照进我眼里,继续逼问道:“沈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在你所谓的旧时间线中,我父母曾遇到什么?而你又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我看着裴追,他手心灼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布料传来,有那么一瞬间,我竟微妙地共情了他。
身处险境的家人,错乱纷杂的梦境,他想知道真相……自然是人之常情。这是他的权力,也再自然不过。
我借着他的力道,缓缓站直,安抚地笑了下。
“当然。”我顺从地说:“你父母遇到了一个名为貓灵的怪物,而我曾帮他们解决问题。”
我这样说着,略过了一些细节,隐瞒了我的失误,将自己包装成了个可靠又诚恳的此道专家。
我知道自己不擅长掩饰神情。因此说话时始终装垂着头,生怕他看出一丝愧疚和心虚。
如果裴追知道了过去的真相,知道我曾判断失误,最后使得他父母死于貓灵之手,他会让我留在他身边,会让我继续参与这件事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赌。
我需要他接下来始终配合我,所以我说谎。
目的至上,不择手段。这在我看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我的确共情了他,却没人规定——我会说实话。
我和裴追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依然闪着“手术进行中”的红灯。
我们得知,裴父开车时莫名其妙违规转向,被一辆公交车直接撞上。裴父的伤势较轻,没有生命危险,已经被转到普通病房。
而坐在副驾驶的裴母伤势较重,伤到了头部,还正在手术,但应当也无大碍。
裴父还很虚弱,但非常激动。
我们一到,他就嘶哑着嗓子告诉我们他亲眼见到了恐怖的怪物,而且开车时刹车和方向盘不受控制地自己运转起来。
又说余光看到后排有人一闪而过,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扒上了车窗——他这么一扭头,就撞了。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裴追耐心地听着,我事不关己地坐在病房椅子上等他们说完。
最后,裴父拉着裴追的手笔画什么,喉咙间发出”嗬嗬”的声响,又伸出自己的手掌给我们看。
我这才站起身,打开手机备忘录,随手画了像是个只有三指的短胖手印,递给裴父。
裴父看了连连点头。
看来貓灵的诅咒是真的重演了。
我走出病房,点了支烟,靠在墙边抽。
裴追走过来,问我:“接下来怎么办?”
开车来的路上,我告诉了裴追“他需要知道的一切”。
他知道了父母捡到的猫是来自地底的“瘟疫”貓灵,因此才会遭遇这些意外。
我也和他说了旧时间线的重要节点,比如他父亲会在房间中被捶打至死,母亲则会在第49天被貓灵附身。
但说实话,变化太大,我不确定这些信息还有没有用。毕竟光时间就比旧时间线晚了好几年。
当时裴追只是个初中生,现在却已经是个青年人了。
我说不清是好是坏,只是渐渐有了种不详的预感——和时间挂钩的都不会是好事,人的未来往往像多米诺骨牌一推即倒。
不过,稍微让我有些惊讶的是,裴追听我说这些……尤其是他父亲的惨死后,态度竟然还算得上平静。
就像他还有印象似的。
我吐出一口烟,开门见山道:“现在的问题是,和过去在旧时间线一样,如今也已过了头七天,诅咒从原理上来说不可解了。”
“你也说了,那是过去。”裴追把“过去”两个字咬的很重:“我不信当年的事情发生后,你便没再查过貓灵的解法。”
我正在掏下一支烟,闻言动作一顿。
裴追并没有过去的记忆,竟然还是这么了解我。
的确,一般像我这种刚愎自用的人渣可能都有个特点,不喜欢输,更不喜欢愧疚。
因此,当年裴追父母被貓灵害死后,我日夜研究,又在后来遇到同样被貓灵诅咒的人,终于得出了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案。
如今有了弥补的机会,这个解法我自然必须要用。
但出于某种原因,我并不太想告诉裴追这方法究竟是什么。
我把烟咬在嘴里,含糊不清地笑道:“小裴总,我长你许多,便托大冒犯一句——年轻人别太自信,更别太信不知根知底的人。”
裴追抬眸看着我,没说话。
我说:“先去看看你母亲怎么样了吧,我有话想问。”
裴母伤势比较重,但我还是怀着她清醒能对答的一线希望,因此也跟着裴追一起去了。
——然后我就后悔了。
因为在手术室门口,我又一次迎面遇到了那位给我下“绝症通知书”的脑科医生。
医生摘下手套,对裴追道:“手术很成功,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人还非常虚弱,不太能说话,一天也不会清醒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