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沃克加西亚是个人类
洛里回来的时候,尤兰达正在给那块花圃浇水。
“怎么去了这么久?”她立刻站起来,眼神里居然有几分生气的意味。
“…抱歉。”洛里垂眸,一眼就看到她裙角沾上的黑色泥点。
“是去哪儿了?”尤兰达浑然未觉,走近了几步:“我找了你叁个街区,你知道吗?”
洛里有些意外的停顿:“…你找我?”
“是啊。”
尤兰达秀气的眉毛紧紧拧起来。她几乎都已经忘了找洛里是要算昨晚的帐,现在在她心里,洛里不报备偷偷失踪才是更让她生气的事。
——虽然,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我是…”
还没等洛里思考出合适的答案,尤兰达却先一步伸出手,把洛里紧贴在身上的胳膊拉出来——上面有一道深而长的黑色伤痕,沿着小臂蜿蜒了好几厘米,在过于真实的皮肤映衬下有些可怖。
“怎么回事?”
尤兰达的眉头越皱越深,她试着摸了摸那条痕迹,已经完全割开了外皮层,几乎能触摸到内部机械工作所产生的热浪。
“你跟人打架了?”
“…”
“还是…你被打了?”
洛里抿唇看着尤兰达,她似乎真的很担心的样子,语气和眉眼少见的扬起,比起平常总是淡淡的样子,整个人显得生动又鲜活。
他忍不住笑起来,问:“你要为我向那个人报仇吗?”
尤兰达愣了一下:“谁?”
洛里没有说话,而是忽然弯下腰去,用手提起她的裙角。
尤兰达才终于发现了自己裙角上的污渍:“…啊糟糕,这条裙子太长了。”
她看着洛里用拇指轻轻拨掉那些泥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裙角瞬间洁白如新。
“我没有和别人打架,”洛里缓缓的说。他好像笑了下,金黄的发旋在阳光和细风中翻动:“…更没有被打。门口的信箱坏掉了,早上修理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一块铁板。”
尤兰达沉默的看着洛里,仰视的姿势使那双湛蓝的眼眸一览无余,自然而坦诚,完全不会觉得他是说什么谎言。
即使她看出,那是磁暴针的痕迹。
洛里很快察觉尤兰达对自己的冷淡。
在第叁次走下书房提醒尤兰达晚饭——也就是她今天的第一餐,被冷言冷语的赶出来,洛里好脾气的为她带上门。转身盯着盘子里已经快要散开的土豆泥,思考着到底是再热还是重做一次。
他当然不会愚蠢的认为是昨晚的事让尤兰达生气,虽然他最后做得是有点过分——但这绝对还是在尤兰达能接受的范围内。不然她醒来第一件事应该是拨打售后把他丢掉,而不会关心他手臂上的裂痕。
洛里垂眸看着那条无法复原的痕迹。几小时前,那条足以割开天幕的粒子射线正是刺向了这里。
反复调回当时的记忆,洛里确信自己从未见过那种武器——外观是一根细扁的银色圆柱,看不出任何机关,但只要触摸尾端,针尖立刻会射出具有磁力的射线,忽略周围一切干扰,直直的冲向脆弱的后颈。
简直像是专门处决机器人的刑具。
下意识的警觉救了他。那道射线只是堪堪擦过手臂,便轻而易举的划开了表层的皮囊。洛里并没有痛感,他注视着那条原本几乎难以分辨的割痕,慢慢向外绽开蛛丝般的裂缝,流淌着赤红火星仿若岩浆,不断的向外吞噬出新的路径。
那一刻,他几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洛里平静地回看这一切——包括始作俑者,那个人类男性摁着伤口狼狈的跑掉,他有一双令人厌恶的绿眼睛。
沃克加西亚,居然是个人类。
关于尤兰达的前任,洛里不是没有想象过。扎根发芽的欲望不仅包括占有,更多是毁灭。他无法不产生许多阴暗的嫉恨——那些可以光明长大站在尤兰达身旁,毫无负担的接受她平等的付出和爱意的男人,很该死不是吗?
但在他的想象中,尤兰达的前任同样应该是和她般配的人类。他们应该有着良好的出身,外表,以及和尤兰达志同道合的未来。
至少,绝不是一个残疾,阴郁,充满不详的乞丐。
洛里看到沃克的时候,他像个小偷。宽大的灰色帽衫遮挡住脸,正努力想要把一封信塞进尤兰达的信箱。
沃克加西亚——洛里很快想起了之前那封信上的署名。
他在窗台谨慎的观察了一会儿。沃克在那里尝试了几次都没把信塞进去,焦急的在门口打转。后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左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吃力的在信封上写字。
而此刻,没有任何声音的脚步已经紧扣在他身后。在一声痛苦的闷哼之后,沃克摇摇摆摆的被击打在地,几乎没有反抗能力。
“你——”
“嘘。”
洛里从嘴唇发出一声,盯着面前这个脆弱的人类,抬脚踩住他空荡荡的右袖管。
是个残疾人。这他刚才就发现了。但洛里并没有觉醒什么该有的同情心,他冷漠的看着在地上匍匐的沃克,手心慢慢滑出一根利刃
——如果下一步反抗的话,他会毫不留情的杀掉他。
沃克痛苦从地上爬起来,终于露出了帽衫之下灰白的脸庞。他的右耳也被白布包扎着,帽衫的肩头已经磨得发白,棕色的头发凌乱的纠缠在一起,像个残疾的流浪汉。
那封信也跟着掉在一旁,洛里扫了一眼,上面的署名依旧和之前一样。
“你就是…”
洛里的话还没说完,沃克就已经抬起了头,灰绿的眼眸像是落败的苍鹰,充满了锐利而愤怒的色泽。
“阿尼茨!你这个卑鄙的…”
听完一连串充斥着恶毒词汇的咒骂之后,洛里看着几乎要晕过去的男人,终于确定这不是什么自我介绍。
他好像被误认成是阿尼茨,而且是在对方盯着自己脸的情况下。
洛里不由得皱起眉头——他怀疑面前的人不仅胳膊和耳朵不好,还是个瞎子。
尽管没有真正见过阿尼茨,但他看过那些碟片,更能推测出一些阿尼茨的经历——可以说和他几乎毫无相似之处。
“…别再继续这种无聊的把戏了。”然而沃克盯着洛里的眼睛,喉咙里滚出一声冷笑:“你骗得过尤兰达,绝骗不了我…别忘了谁才是你的第一设计者。”
“…”
“你很吃惊吗?只有尤兰达…她才会上你的当。”沃克的语气突然变得咬牙切齿:“她就是个愚蠢,到处散发着无用慈悲心肠的女人。你还没发现吗,比起你,她根本不聪明,她蠢透了!根本没有我们给你描述的万分之一。”
洛里皱起眉毛,沃克说起尤兰达时那种熟稔又轻蔑的语气令他感到十分厌恶——仿佛是一种奇怪的炫耀。那些他不曾参与的过去,碟片里尤兰达真正鲜活过的日子,沃克好像就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参与者。
想到这里,一种无法抑制的情绪在洛里的心脏暴动起来。他盯着沃克,语气冷的像冰:“你和尤兰达是什么关系。”
这简直不像个问题,更像是某种风暴来临前的质问。洛里莫名猜得到沃克和尤兰达的关系,他记得尤兰达拿到那封信时怅然的神情,‘亲爱的尤兰达’,信上的口吻也是十足的亲昵。
原来是这样啊。洛里努力想使自己平复,然而危机感却令他躁动不安。他来回拨弄着手心的刀片,思维很快从如何平静转移到从哪里下手能少沾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