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
但春天那时,吉霄却来跟她谘询失忆的事,问得格外认真。搞得她都起疑,也不知她又想做什么。
更离奇的是过了两日,她就收到久不联络的知雨的信息。曾经的病人小心翼翼跟她打招呼,然后问她,真的会有人因为失忆,彻底忘记另一个人吗?
又说她觉得自己失忆算严重的,但才几个月,记忆都找回来了。重要的人更是一个都没忘记。如果一个人脑外伤不严重,还是十几年前伤的,真会不记得吗?就因为心理原因?
何风当时就奇怪:怎么最近大家都这么闲?一个二个都当侦探,分析周围人到底有没有失忆?
但她还是好好答了:在心理学上是有可能的,比如人格解离。那样的状况十几年找不回记忆、又或者是彻底忘记一个人,都很正常。
本来还想补充,解离是儿童期发病,且临床上极少见。但又觉得没必要专业至此。刚想到这,知雨的信息又来——
“太好了。”女人说。发完又觉不妥,撤回了信息,最后隻说:“谢谢你,何医生。”……
知道了这二人关系后再回想,其中分明有蹊跷。而且就她的观察,对于知雨因为车祸失忆的事,吉霄知晓得似乎并不清楚。
就拿刚才吃饭来说,关于《醉步男》,知雨所说的那些体会,在她这个给她治疗过的医生听来,分明是失忆带给她的感受。吉霄却没反应过来,还问别人,是不是做梦?
另外,听到吉霄提起“人生是走向坟墓的过程”,何风又想起另一件事:
当时,除了焦虑症,知雨还被评估出有轻度抑郁。她自身并未察觉,以前也没有过病史。到最后何风都不确定这是她曾经的经历所致,还是脑外伤后遗症。
来复诊时,这方面问题已经好转,但对这件事,吉霄又知道多少?
可是,这些内情不能由她告诉吉霄,即使她们是多年好友。
想到这,何风忽地记起知雨当时恐惧分明是肉体亲密?而吉霄之前说,她在跟人尝试“治疗”。之前知雨来复诊,又说基本克服了这方面的问题。
结果固然是好的,但不知自己这老友以治疗为名,都跟别人做过些什么?……
何风头疼地看着正配合恋人弹琴的吉霄。
果然,行规就是行规。跟熟人相关的单子还真是接不得。
夜晚,小叶和何风离开,吉霄下去送客。
方知雨不在,小叶才问她,他们要离开烟雨的事有告诉蓝猫吗?吉霄说告诉了。
“那她的意思呢?”小叶问,“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她没表态,”吉霄说,随后奇怪,“你们两兄弟还真打算把她也带走?”
“当然了!”小叶说,“从六月份那个火出圈的毕业视频起,大叶就在关注她。说她心思活络,以后发展线上阵地必是一员大将。现在又是你女朋友,不比谁都好劝?”
“那可不一定,”吉霄说,“她喜欢茶。”
“茶跟奶茶又不是一回事,”小叶说,“何况有你,快对你女朋友使点美人计、吹点枕边风!”
这积极态度叫吉霄奇怪:“你以前不是最防备她?现在就不怕她是老谭的人?”
“你不知道,”小叶说,“老谭见大叶最近一直接触做线上系统的人,约他到会所喝酒,跟他抛橄榄枝来着。说工作之余要是对线上感兴趣,别忘记叫上他一起玩,他也有些朋友。此一时非彼一时。再说了,只要不在烟雨这个小蛋糕上争抢,老谭跟我们原本就没有利益衝突。”
吉霄一句作结:“反正我说什么都是其次,要看方知雨的心意。”
到地下停车场,小叶去开车,只剩何风对着老友。见她似乎还在为工作烦心,何风绕开话题:
“刚刚那首琴曲是哈尔里的吧?”
吉霄的脸色这才开朗:“是啊。”
“叫什么来着?记得是人生什么……”
“《人生的旋转木马》。”
何风拍手:“对!”
同一首曲子,记得乐云也很喜欢。想起女人,何风启唇,想问我都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请乐云来。
但话都到嘴边,终究没问。
对她而言,两人都是至交。高二分科后在文科班两年,以及之后去美国的大学时代,她跟王乐云呆在一起的时间还更多一些。她所认识的王乐云与人友善、低调内敛。她人长得美,但不知为何总是缺点灵气,像个精致却空洞的木偶,又像一隻时刻被什么震慑着的惊弓之鸟。而且吉霄跟她似乎不投缘——
王乐云待吉霄很好,吉霄却一直疏远。
何风早过了都是至交、就必须相互交好的幼稚时期,知道有些人即使相伴多年也不见得交心,全凭缘分。
但她确实可怜王乐云。高中那时,她跟母亲的关系就不好,总想从她身旁逃离。因此才早早嫁人,哪想到遇人不淑,婚姻美满都是人前风光,实则暗中忍耐丈夫家暴许多年。
总觉得定居新加坡后,王乐云不仅没有自由,反而比以前显得更加疲惫,人也瘦削。脸塌下来,即使用最高级的化妆品掩盖,近看时也流露出她们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初老之态,跟她在社交平台上所展示的光鲜一面完全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