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8节
“不带姓氏的夫子,便只有那么一位。”
薛威点了点头,默默记在心里,低头道:“末将明白了。”
他对着沈毅咧嘴一笑,低头抱拳:“沈公,您在兖州保重安全,等着末将的好消息。”
沈老爷想了想,拱手道:“你也保重安全。”
见沈毅弓手的动作,薛威吓了一跳,连忙就要给沈毅磕头还礼,沈毅一把搀扶住他,笑着说道:“咱们年纪相仿,又相识多年,以友人之礼送别,也是应该的。”
“末将,岂敢……”
薛威眼眶发红,对着沈毅再一次低头行礼,然后大踏步转身离开。
沈老爷目送着他的背影,等薛威翻身上马,沈老爷眯着眼睛出神了许久,最后才背着手,转身朝着兖州府走去。
兖州城门口,张简正在等着沈毅,见沈毅说完了话,他也笑着上前,开口道:“子恒麾下这位薛将军,作战勇猛不说,难得有一份赤子之心,着实难得。”
他感慨道:“当初子恒去东南,我原以为只是去剿灭倭寇,不曾想竟淘到这么许多宝贝。”
沈毅两只手拢在袖子里,笑着说道:“古人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神州人杰地灵,宝贝多的很,只看有没有人慧眼识珠。”
说到这里,沈毅回头看了看薛威离开的方向,心里也有些感慨:“说来师兄不信,这薛威刚进抗倭军的时候,不说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短短几年,不能说通晓文字,至少可以读写无碍了。”
张简闻言,有些诧异。
他也回头看了看薛威离开的方向,轻声道:“寻常童子到这种程度,也需要好几年时间,成人不似童子,记学问更难,看来……”
他惊叹道:“看来,这位薛将军,背地里下了大功夫。”
“可不是?”
沈老爷哑然失笑:“他在广州,任广州卫指挥使的时候,纳了两个会读书识字的妾室,教他读书认字。”
“说不定在洞房里,都在一个字一个字辨认。”
张简“啧”了一声。
“如此恒心毅力,真非常人。”
感慨完这句之后,他看着沈毅,忽然笑了笑:“沈中丞现在送走了这些部下,心中作何想?”
这会儿,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城门口,沈毅抬头看了看这座兖州城的城门,忽然笑了笑:“师兄,淮安军主力尽出的消息,至多一两天,就会传到齐人耳朵里。”
“说不定,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要从济南府南下兖州,来捉你这个兖州知府了。”
张简闻言,脸色一变:“子恒莫要玩笑。”
沈老爷笑着说道:“哪个与你开玩笑?”
张府尊愣了愣,苦笑道:“怎么不早说,我好在城里多备一些粮食……”
“放心。”
沈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
“本中丞,已经准备妥帖了。”
赏东西
淮安军兵分三路,兖州留守的兵力,只是原淮安军的一成,甚至一成都不到。
这种消息,是绝瞒不住人的。
在敌人知晓淮安军主力尽出的情况下,他们会选择攻淮安军之所必救的兖州,还是会被淮安军牵着鼻子走,去应对已经分兵出去的三路淮安军。
这个决定并不难做。
当然了,除了这两种决定之外,济南府的齐人还有第三种选择,那就是固守济南府,坐视不理。
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是特别低的。
张府尊听了沈毅的话之后,依旧有些忧心忡忡,他拉着沈毅的胳膊,在兖州街边的一处小酒馆坐下,师兄弟两个人倒了酒之后,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子恒,咱们主力刚刚出去,距离兖州还不远,齐人一时半会也不敢动弹,要不然趁着这个机会,多运送一些粮食进来。”
“以免将来围城,被困兖州。”
沈毅敬了张简一杯酒,轻笑道:“师兄不用着急。”
“我两路大军,一路进东昌府,另一路进青州府,几乎就是左右夹住了济南府。”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出不来太多兵力。”
沈毅低头盘算了一下,轻声道:“齐人现在在山东的兵力,哪怕算上山东的地方军队,至多也就是十万人出头了。”
“如果他们想短时间内夺回兖州,那么至少要五万人左右的兵力,才能打的兖州告急。”
“即便是五万人南下,我一万人只守兖州一城,也可以从容支撑到援兵折返,到时候齐人聚集在兖州府的这些人,甚至会被我围住。”
沈老爷喝了口酒,淡淡的说道:“而如果齐人不到兖州来,就应该会集中力量,打我两路军中的其中一路。”
“他们临走之前,我已经告诉了他们,如果局势不对,便灵活后撤,即便齐人集中力量,攻我一路,我也可以先撤回来,然后从另一路建功。”
“当然了。”
沈毅微笑道:“如果他们真的蠢到来打兖州,那么就再好不过了,这场山东大战,会因此简单不少。”
这会儿,沈毅的身份已经极高,他出门随身,都会有十几二十个随从,这会儿虽然是在路边的小酒馆里,但是一来小酒馆里没有什么人,二来附近的桌子上坐着的都是沈毅卫营的亲兵,因此说起话来,也不需要避讳什么。
张简想了想,摸着下巴说道:“若是真如子恒所说,齐人打兖州不是,不打兖州又不是,岂不是说,山东战场,咱们胜局已定?”
“这么大一个战场,牵扯数十万人的战事,哪里这么容易就定下来胜负了。”
沈毅微微摇头,轻声道:“即便齐人全不动弹,任由淮安军施为,没有几个月时间,也休想见功。”
“而且……”
沈老爷给张简倒了杯酒,微微压低了声音:“而且,齐人也不是没有破局的法子。”
张府尊怔了怔,小声道:“这能说么?”
“可以说。”
师兄弟俩碰了碰酒杯,喝完一杯酒之后,沈毅笑着说道:“破局的法子很简单,就是一改现在的守势,集中所有的兵力,打全面战争。”
“简单来说,就是主动求战,我淮安军战线铺到哪里,他们就在哪里迎战。”
“哪怕不迎战,至不济也要固守每一座州县。”
“这样,才有可能变被动为主动。”
沈老爷低眉道:“那个图远,多半不敢这么打。”
“现在就看,齐人朝廷,什么时候能下决心。”
“这场全面战争。”
沈毅仰头喝了口酒,开口道:“我称之为山东决战。”
“这场仗,很可能将会决定大河之南的局势。”
古时,江河特指长江黄河两条河流,只有这两条河流,被人称为江河。
其余,都是“水”,如洛水,淮水。
大河,自然是指黄河。
“大河之南……”
张简喃喃重复了沈毅的话,感慨道:“子恒现在说话,愈发气势磅礴了。”
他也给沈毅倒了杯酒,笑了笑:“果然是久处高位,必生威严。”
他虽然在笑,但是语气多少有些复杂:“现在子恒身上的气质,我只在大父身上见过。”
沈毅微微摇头,哑然道:“我比张相差了不知道多少,师兄莫要捧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