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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原先你说要带我来苗疆,看你那架势,我还以为整个苗疆都被你掌控住了呢。结果现在,连找个住处,都得跋山涉水……”

听见这话,尴尬的人成了阁主。

他把杀手阁转让给了枕风楼楼主,带了一大笔钱来到苗疆。但如今初来乍到,苗疆闭塞原始,再多的票子金银,也没有人情好用。

他不免感到悲凉。

他爹娘走得早,虽有一堆亲戚,但因他常住中原,早跟亲戚不联系了,所以如今亲戚待他,如待普通人无异。

这一点,他跟灵愫同病相怜。

除去那个尚未见面的亲人,她就再没有其他亲戚了。而他,有还不如没有。

幼年丧亲的痛处就在这里了。没人给你铺路,路全得靠你自己走。

抬眼看,山里雾气弥漫。白森森的雾气笼罩在黑压压的树林上空,气氛诡谲。

绕了很久的山路,俩人终于抵达北疆苗寨。

阁主将蛇形银牌拿给守寨人看,守寨人没做阻拦,但态度也称不上热情,大致指了个方向,让他们自己去找空置房屋。

因割头发这事,灵愫的心也沉了些。

此刻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苗疆是有些邪乎劲在的。

这片土地盛行巫蛊之术,草鬼婆、蛇虫、瘴气与赶尸构成了她对这片土地的刻板印象。

才来苗疆不到一日,她就已亲眼目睹苗人赶尸与下蛊,一些意外简直令她防不胜防。

在去找空置房屋的路上,灵愫默默观察着这座苗寨。

蛊苗一族善养蛊,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养出上等毒蛊。大多数人,只是会下一些不痛不痒的蛊。

只不过蛊苗一族格外偏爱养金蚕蛊。

将不同蛊虫放置在一个罐子里,滴入特殊血液,令蛊虫中毒并互相厮杀。最后剩的那一只蛊,会逐渐变异成与金蚕外形一样的虫,是为“金蚕蛊”。

金蚕蛊可供养蛊之人扭转气运,因这蛊爱洁,所以饲养金蚕蛊的人家,房屋内里都会被蛊清理得很整洁。

这蛊喜欢睡在铁锅里,为避免误食,养蛊人家会在铁锅内置水,避免误食蛊。

所以要辨明某一人家是否养金蚕蛊,可通过这两条观摩:

一则是,若房屋屋梁四处不结蛛网,则表明有蛊。

另一则是,若屋里铁锅置水,则表明有蛊。

而现在灵愫与阁主进到的这间空置房屋,完全符合这两条。

俩人对视一眼,一致确信: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人提前把房屋收拾过了,且留下了金蚕蛊。

阁主掬了捧门口沙地里的土,刚掬起,沙土忽然消散。

这也是金蚕蛊存在的证据。

至于是谁提前进来收拾,又是谁特意留下能监视并控制人的金蚕蛊,他与灵愫心里都有数。

没办法,既然进了人家的地盘,人家在暗我方在明,那就只能见招拆招,既来之则安之了。

夜深时,灵愫睡在一张小床上,阁主睡在另一张小床上。

床板硬得硌身,被褥薄如蝉翼。

俩人欲哭无泪。

阁主轻咳一声,“暂且将就一夜,明日物资就能送来。”

灵愫翻过身,不搭理他。

真正的养蛊人会以自身精血育蛊数年,以身饲蛊,死后肚子一剖开,肚子里蛊虫遍布。

这就是饲蛊的代价。

泡药浴能使蛊虫与身躯更好融合,因此数年来,阿图基戎每日雷打不动的事就是泡药浴。

只是经过今日这事,他发现,他体内的蛊和他的身体融合得太好了。

蛊能完全感受他的情绪,在他情绪起伏时发出颤动,清楚地告诉他:你有一些别的想法。

他扯来绕耳的银链子把玩,不禁想到那个不礼貌的外来人。

她的武功,竟是那样高超。

她割下他的头发的那一瞬,他体内的蛊虫在疯狂叫嚣。他的心被蛊虫叫得烦,心跳加快了些。

这个外来人,会懂她的这番行径是什么意思吗?

阿图基戎嗅了嗅指尖,仿佛还能嗅见她身上特有的一股冷香。

在她动手与他打斗之前,他与岑青交流了几句。

这个苗人与汉人结合生出的杂种,这个背叛苗疆的叛徒,竟还有脸再回到这片土地。

他们说汉话时,交流的内容无关痛痒。

但说苗语时,岑青却向他挑衅。

岑青说:“她是我的。”

是你的就是你的呗,谁稀罕。

可岑青的下一句却是:“你若敢觊觎她,那你将万劫不复。”

阿图基戎的眸色变深。

他本不想觊觎。

但现在,这个中原姑娘果断地割了他的头发,她看到了他小辫散开的凌乱又脆弱的模样。

他不能违背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更不能忽视蛊虫的暗示。

所以,他必须觊觎。

待泡完药浴,阿图基戎换了一身靛蓝色的花鸟纹对襟袍。

他重新将小辫扎好,戴好叮铃作响的银饰,唤出他精心培养了十年的“情蛊”,走出屋。

下属禀,那俩人已入住苗寨。

阿图基戎微微颔首,下一瞬身形一晃,隐匿在黑暗里。

静谧的夜里,忽地传来一道清脆的银铃声。

阿图基戎悄无声息地站在灵愫身旁,洒下一片吊诡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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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字数少了点,我争取在清明假期里用日更一万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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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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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蛊用心血和蛊练成,一辈子只能下一次。

将此蛊种在对方身上,若对方动情,蛊则每月发作一次,唯有下蛊人特制的解药能解。

苗疆的冬潮湿阴冷,夜里常有毒蛇与蚁虫爬动的嗡嗡声。远处摊公摊母跳巫舞,献蛇胆与牛头祭神,巫杖铃铛摇晃不止。

各种细微的声音都夹带在风里,因此苗疆的夜晚并不算静悄。

但此刻,阁主毫无察觉地睡在竹板床里,业已睡熟。

阿图基戎蹲到床边,警惕地打量着这个外来姑娘。

从她下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在暗中观察她了。

外面的人都对苗疆抱有好奇、恐惧甚至敬畏,但她并没有。

她一早就明白,越是古老神秘的地方,破规矩便越是多,那种封建的裹尸布味便越是浓。

她完全不信苗疆的信仰,甚至离经叛道、毁神灭鬼。

途径深山庙,见者需朝拜祝祷,但她却轻蔑地说:“这尊飞山神像似个不入流的邪神。”

目睹年轻妇人不能与年长妇辈同坐一席,否则会被视作“传播晦气”的规矩,她朝那顺承陋习的长辈比了个中指。

她故意坐在山野里供奉祖先神位的长榻上,说人是死的规矩是活的,累了就能坐,别管坐哪。

甚至轻狂气盛地挑衅他,说打架从没输过。

阿图基戎绕起垂落的小辫子把玩,回想起她的作为,不知怎的,唇角竟弯了起来。

外面的人,都似她这么有趣吗?

不,他分明见过的,外面的汉人狡诈阴险,还不爱干净,身上都是臭的。

她是目前为止,他认识的独一无二的另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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