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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痕6

 

弓在身上的人缓缓抬起脸,兰景树看见狗儿冷汗直滴,面目如遭酷刑一般僵木。

如果不是嘴唇被鲜血染红,他几乎要怀疑刚才是别人咬了自己。

「对不起。」手不听使唤,只能重来一次,动作再错,又重来,重复几次,一句道歉仍是没打完。

耳下的位置麻了,颈部皮肤爬过热流,兰景树知道那是他的血,正在离开身体。

创口不小,程度也深,兰景树右脸带着脖颈一大片都在痛。狗儿更糟,双腿无法移动,承受着精神上极大的震动。

屈腿抽身出来,兰景树到镜子前查看伤口,碎皮乱翻,看来创可贴不行,必须得消毒上药。

不想再度中暑,兰景树换一身宽大轻薄的短袖短裤,打一把伞往村头诊所走。

狗儿拿一瓶水默默跟在后头,烤着太阳送出来的火。

约十分钟的路程,又气又烦,兰景树愣没回头看狗儿一眼,管他晒成什么样子。

医生处理好伤口,狗儿抢着付了钱,把水递给兰景树。

喝水时余光暼到狗儿上衣几乎湿透,兰景树还是心软了,返程路刚走几步,他回头,右手硬邦邦地向内挥动一下「来。」

狗儿不进反退,像是抗拒与他接触,笑容客气到疏离「不用了。」

兰景树眼神锋利两分「来。」手指刀一样戳向身侧地面「站这儿。」

深吸一口气,狗儿急走两步,站到伞下。

伞面挺大,内里附着一层黑胶,十分遮阳。只是隔开了日嗮,狗儿便觉着凉快了不少。

兰景树直视前方,不疾不徐地走着。

没有质问,没有让人难堪的逼视,狗儿悬着的心放了下去。高温带来各种不适,他垂下视线看兰景树的侧脸,内心却是难得地安宁。

灰扑扑的乡村,一座座低矮的砖瓦房向后远去,脚下泥路不平,稍不注意便会崴脚。兰景树颈边包着纱布,为狗儿撑伞,鼻吸之间,有股淡淡的药味儿,一如这苦中作乐的人生,缝缝补补,一边受伤,一边拯救。

将伞放进抽屉,兰景树不问,有条不紊地收拾床上滴落的血迹,利整做完,再抱着带血的衣服去打水。

浓血在水中依旧刺眼,抹上肥皂,双手来回搓,擦出一层浅红色的泡沫。知道逃不过,狗儿主动坦白「其实,我是一只妖怪。」

事后猜想过很多解释,这个理由的确出乎意料「你继续。」兰景树努力忍笑,发觉一笑伤口就扯着痛。

「一千年了,好不容易修得人身,昨夜练功竟然走火入魔……」狗儿一本正经地乱编,他不能坦白自己可能有施暴倾向,这个秘密只能烂在肚子里,否则,兰景树会被吓跑的。

压力一旦无处释放,便会不自觉地通过暴力发泄。谁愿意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当活靶子吗?

听完不着四六的瞎扯,兰景树也不拆穿「妖精大人,你咬伤了我,我们讲道理,你总得赔偿吧。」

「赔,没说不赔。」眼珠一转,狗儿大大方方「这样吧,你咬我三口。」撩起上衣,牙齿叼住下摆「腰侧和腹部痛感最大,就咬这儿吧。」

「妖精大人欺负小人没有咬人经验吗?」兰景树气还没消,一不做二不休,憋出个大杀招「要说人身上哪儿痛感最大,明明是这里。」

顺着兰景树略显奸滑的目光看去,不偏不倚,正对上布料下呼呼大睡的狗家老二。

门窗紧闭,屋里暖融融的,床脚火盆里的木柴快要燃尽,火星依依不舍地闪着。

亲戚家买了彩色电视,将旧的黑白电视送给了兰家。堂屋里已经有一台电视机了,兰浩把这台电视放进兰景树的卧室里,方便他收看中央台的一档书法节目。

殊不知,这两个月里,兰景树看得更多的,是男男女女虐恋情深的琼瑶剧。

已经过去半年时间,狗儿留在兰景树颈侧的痕迹完全消失了,手指抚过光滑的皮肤,他开始怀念那天感受到的新奇的愉悦。

某些东西如同种子,落地,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电视里男女亲吻的画面十分煽情,有些时候,能看得见男演员伸入女演员口中的舌头。

一个崭新的世界,向他打开了大门。

兰景树开始留意男人与女人的身体,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对男性的兴趣远远大过女性。

中暑那天,狗儿撩起衣服露出了腹部,不同于自己的平坦白皙,狗儿肤色偏深,腰线紧致,胸部下有微微隆起的肌肉块。

那一幕,对兰景树来说,有种微妙的吸引力。

狗儿身高一米六多,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像十三四岁,初见时那几分稚气不知何时消失无踪,现在的他眉眼沉着,举止潇洒,如同世外一片青山秀水,诱人深探。

每每看到男女主角肢体勾缠的画面,兰景树都会不自觉地想到狗儿……以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若有似无的性魅力……

进屋关上房门,狗儿由衷感叹「妈妈炖的腊猪脚好香啊。」他称兰浩为妈妈,兰浩心疼他没爹没娘,爽快应着。

盆里的火星灭了,狗儿又拉开门,打算出去拿点柴进来。

兰景树叫住他「快吃饭了,不要添柴了,你冷就靠着我。」

一想也是,门呼一声关上,狗儿挤到兰景树身边,电视机里,男主角捧着女主角的脸,目光珍惜地说着台词「你喜欢看这些啊?」

没有回答,兰景树看着虚空,牙齿微微咬紧。

他在下决心。

因为他实在太好奇了。

「我想亲你。」在狗儿的极度震惊里,兰景树聚焦目光,盯视着对方微微分开的唇瓣「以前我就觉得你的嘴巴很好看。」呼吸粗重起来,像急又像紧张「让我,亲你一下。」

抬手抵住兰景树胸口,止住他靠近的动作,缓了几秒,狗儿隐晦地骂「老师没教?所以你不知道?」这种不经同意的索要很不礼貌,算得上骚扰了。

「我是男的,你想亲应该找个女生。」动作既傲又冲,手背差点甩兰景树脸上。富商父亲,拳手妈妈,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样轻视他,就算沦落至此,他骨子里仍是一头占山为王的狮子,容不得半点挑衅。

硬来没胜算,兰景树收敛眼神里亵渎之意,转而以柔对刚「你走吧,以后别来我家了,我不想再看见你。」身体往旁边一侧,再不看狗儿一眼。

气得胸口都痛了,狗儿扭头快步,大力摔上门。

堂屋里,兰浩正在摆碗筷,抬头见狗儿从兰景树房间出来,笑着招呼「去洗手吧,马上吃饭了。」

回想刚才的关门声,以为两个孩子闹别扭了,兰浩拿个薄皮柑子塞狗儿手里「小景虽然是哥哥,但他没你懂事,如果他那里做得不对,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你就原谅他吧,好不好?」

兰浩主动把柑子掰开,狗儿手中清新的甜香徐徐飘散。

「他和我不亲,和妹妹不亲,和小黄不亲,就和你亲。如果说他生病了,那一定只有你才能治好他。」

对上兰浩满目诚挚的母爱,狗儿鼻头一酸「妈妈。」他想那个已经化成一捧灰的人了。那个和兰浩很像的人。

「好孩子。」粗糙的手掌揉揉发顶,兰浩笑容柔软。

今天是大年三十,麻将馆老板留胡老头吃团圆饭,家里冷锅冷灶,狗儿没来由地觉得难受,才摸黑来兰家。

乡村路没有灯,到处都是黑黢黢的,以前狗儿从来不害怕,今天他却有点无法面对那条只有他一个人的路。

屋外暮色深沉,树木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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