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头儿做亲,多少的人家在给儿孙们相看姑娘的时候,先要问一声嫡庶的。李家,对阿珠来说实在是一个太好的机会了。
「难为你为了三丫头如此费心。」顾老太太欠身过去,拍了拍温氏的手。
「还有一样。」温氏续道,「阿珠是妹妹,也幷没有越过阿珍去的道理。只是……」
顾老太太就看她。
温氏有点儿为难,「王家那边,有意为他们家的二公子聘娶阿珍。」
王家,阿珍的外家。
阿珍外祖父身居一部尚书,已经是入了阁的。按说,本就是姻亲,阿珍又从小在王家长大,表兄妹做亲,算是再好不过的了。
温氏有温氏的顾虑,顾老太太很明白。从她这里说,也幷不愿意阿珍再嫁入王家。
王家老太太虽然一直以书香人家自居,但是从她来讲,真不是什么明白人,从她一直不肯叫阿珍回到国公府就能知道。
顾老太太也得承认,这个亲家对阿珍是真心疼爱的。顾老太太一直都明白亲家的心思,却幷不想回应。王尚书有子二人,都是从读书上搏了功名出来的。王家大爷外放一州知府,除了长子长女外阖家都在外地。王家二爷如今在四夷馆里,不大不小是个正六品。
要是王家为长房的大公子求娶阿珍,顾老太太或许还有几分乐意。但王大公子已经娶妻,二房的长子王二,也幷不是说有多么不好。顾老太太不喜的,是王家的二太太。
说起这位二太太,那真是一言难尽。因就只有王二一个儿子,一直就把儿子看的比眼珠子还重。当初阿珍在王家住着的时候,王二太太生怕公婆生出亲上做亲的想法来,忙忙地把自家的侄女也接到了身边儿,可是把顾老太太给膈应坏了。
她孙女堂堂的国公府嫡女哪,难道上赶着去亲近你一个六品官的儿子么?
还有一点,王二被他娘宠得有点儿过了,前程还不知道在哪里,身边已经被王二太太放了一个又一个的丫头。
就这一点,顾老太太也是看不上王家的。
「你的意思呢?」顾老太太就问儿子。
靖国公摇头,「门不当户不对的不说,儿子就想着,阿珍王家的那个表哥,实在不是什么良配。」
小小年纪就有通房了,他那会儿也是成亲以后才由着妻子给安排的好不好?
「那就再看看吧,京城里也不是只有王家。」
顾老太太对儿子的话还是很满意的。她也看不中王家。
「那下次若是王家再提起来,我便回绝了。」温氏点头。
按说,这儿女结亲,谁家乐意不乐意的也是正常。温氏这一回绝王家,却气坏了王老太太婆媳两个。
「真是岂有此理!」王老太太跟丈夫抱怨着,「阿珍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疼她,跟在咱们家几个丫头有什么不同?莫非阿珍的终身大事,我说不得半句吗?」
王尚书年届六旬,头髮都花白了。他出身寒门,早年间苦读,如今身子骨就不大好了。因此,就生出了致仕之心。只是两个儿子尚且不能撑起家门,他又只能苦苦熬着,想着等到儿子们更进一步后,再说致仕之事。
比起妻子来,王尚书能做到如今的位子,自然是更加精明。
「阿鬆配不上阿珍。」王鬆,就是他那个二房的孙儿。
他虽是阁臣了,可说到底,二儿子不过六品,门第对不上。
王老太太一拍椅子,「一个是我的亲孙子,一个是亲外孙女,怎么就配不上了?」
说着就抹起了眼泪,「我为了什么?当初阿珍母亲嫁给了沈家,我不乐意,你非得攀高儿。女儿没福气,早早就去了,我心疼孩子,怕她受了委屈才接到身边的。眼瞅着她一天天大了,如今也是要嫁人的年纪了,我更是舍不得了。」
「老二虽然官不大,那也是自己考出来的。往后,谁能说不能走到你这步儿啊?」
王尚书心说,这还真不能。他的儿子他清楚,长子尚可,次子能够入仕已经是幸运。在礼部里头这么多年,又有他看顾着,也没能有过什么大的成绩出来,这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前程也就这样了。王尚书倒也不求别的,儿子平平安安地当个六品官,也就罢了。
「算啦,沈家不乐意,咱们再去求别家也是一样的。京城里闺秀这么多,难道还能找不到你可心的孙媳妇?」
「我就看中了阿珍!」王老太太固执极了。她跟王尚书是贫贱夫妻,这么多年了,虽是脾气秉性不同,但夫妻间关係却融洽。她执拗性子一犯起来,声音也高了,「你以为我是为了门第哪?你想想,做媳妇的哪个不受磋磨?难道你就舍得阿珍去别人家里立规矩?到咱们家就不同了,我是她亲外祖母,莫非还能给她立规矩?只有疼的!」
王尚书少不得将老妻劝了又劝。
王老太太脸色十分的难看,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
温氏这边瞭解了婆婆和丈夫的意思,也放下心来,重新给阿珍相看人家。
好在到了春天里,今日一个赏花会,明日一个踏青宴,京城贵妇圈子里热闹极了。大房二房都有适龄的女孩儿,温氏和二太太也都带着几个丫头走动了起来。
这天,温氏歇晌才起来,三太太就匆匆地来找了她。
「什么事这样的急?」温氏见三太太脸上都渗出汗珠儿来了,十分地诧异。
三太太哎呀了一声,「正有事问嫂子呢。」
一扭身坐在了椅子上,连茶都没让上,就挥挥手叫丫鬟们出去。
温氏见她面色焦急,忙问,「怎么了?」
「我问嫂子,大丫头的亲事定了王家?」
温氏就楞了。
「这是哪儿的话?王家虽然有这个意思,同我说过,只是老太太和我们老爷都不乐意啊。」
且不说她已经回绝了王家,就算是还在考虑之中,也没有往外传的道理呀。
天气渐渐热了,三太太用帕子扇着风,「我今儿不是去了我小姑姑家里么,小姑姑说,王家那个二太太,这几天是见人就夸咱们家大丫头,什么模样也好,自小在他家里读书识字的,也明事理,还时常做了针綫送过去孝敬她婆婆和她。她是时时刻刻都想着把大丫头再接到身边儿呢。」
温氏气得浑身发抖,「这话怎么说的?」
她这儿成日里带着阿珍出门走动,结果阿珍亲舅妈说些这样语焉不详的话?
这都不是拆臺,这是一盆脏水泼到了沈家身上。
「那嫂子怎么办?」三太太也气。
王二太太这事儿做的实在膈应人。
她是阿珍亲舅妈,如果真想做亲,被拒了一次,摆出真诚的样子来,好好与老太太和大嫂说,直说亲上加亲再不会委屈了阿珍,成不成的都还是亲戚呢。这么四处说道是怎么个意思?
你要是跟她去计较,她还得喊声冤枉,说自己没别的意思,完全是夸赞外甥女呢。
「要不,告诉老太太一声?」三太太就出主意。
温氏冷笑,「等我先问问阿珍。」
阿珍正在上课呢,温氏让人叫了阿珍来,温氏没半分婉转,劈头就问阿珍:「到底孝敬了王家多少的针綫?」
阿珍的脸顿时就红了。
「幷没有多少。就隻上回,给外祖母做了两条抹额。」阿珍低下头,嗫嚅着出声。眼看着温氏脸色不好,忙又补充,「我也孝顺了祖母两条。」
三太太实在不知道说这孩子什么好了,这会儿难道是在计较给谁没给谁做针綫的事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