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眼拙了一辈子!
趁着还早, 喝住了二太太的温氏没敢耽搁, 叫人看着二太太, 免得她再闹腾出什么来,自己匆匆到了春辉堂。
顾老太太住处与二房离得远了些,因此上二房里吵得那样厉害, 这边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见到温氏匆匆而来,已经脱了大衣裳, 正披着件袄子与几个大丫鬟抹牌玩的顾老太太就先吃了一惊, 「什么事?」
又叫丫鬟撤了牌桌, 吩咐, 「给大太太倒一盅子热热的杏仁茶来。」
一个丫鬟领命出去。
温氏哪里有心思喝什么杏仁茶呢?
隻斟酌了一番言辞,缓缓地将二房的事情说了。
顾老太太不听则已, 听了后便气得浑身发抖, 狠狠地一拍桌子, 怒道,「蠢妇!」
「母亲消消气。」温氏见顾老太太有要起身的意思, 连忙过去扶住了, 用手抚着顾老太太心口替她顺气,劝道, 「方才我已经过去教训了弟妹。她也说了,这不过是舅太太提了一提,幷没有就答应的。」
「我素来知道她有些个小心思, 只是见她有心无胆, 又有阿瑶和安哥儿这两个好孩子, 方才对她多有容忍。没想到,她竟是要将主意打到四丫头的身上!」
「母亲……」
顾老太太摇了摇头,眼里头已经有了泪光,「四丫头就算不是她亲生的,这么多年在她跟前孝敬,却也不是假的。就算不能真心疼爱,隻不作践人,莫非就很难?」
「从前看着她也还算是知书达理的……」说着说着,顾老太太突然就勃然大怒,「都是那老东西!眼拙了一辈子!」
先前的王氏,如今的二太太,可不都是死了的先靖国公看中,才做了亲的么。
「一辈子,除了一张脸长得比人好些,还有个什么!」
这话,就叫温氏目瞪口呆了。
好好儿地她来告个小状,结果婆婆开始駡起了过世的公公,她可要怎么接下去呢?
费了好一番心力,劝得顾老太太平静了些,温氏才低声说道:「既是没应下那边的舅太太,又有晚上二弟的警告,想来弟妹也不敢再生出这样的心了。咱们家的女孩儿,不管嫡庶,又哪里有趣给人做妾的道理?」
「就是这话了!」若是二太太在跟前,顾老太太简直想掰开她的脑袋看一看,里头装的是不是浆糊!
堂堂的国公府千金,去给人做妾?不说旁的,只说阿瑶,有个亲妹妹给人做小,难道还能结好亲事不成?但凡讲点规矩的大家子,谁会给儿子娶进有这样狠毒生母的媳妇呢?
从前,也没有觉得老二的媳妇这么蠢哪。
「四丫头的亲事,得着紧了。」顾老太太疲惫道,「原先只说她们也不算大,再过两年舒心的日子也使得。没想到……你寻常和人走动,可有见到合适的人家?」
阿瑶是亲生的,二太太还指着她嫁进高门去增添光彩。旁的姑娘,都不是二房的,也都没什么。就隻四姑娘,须得防着二太太这次卖不成,下回又闹出旁的来。
「一时半会的,也难想到。」温氏也是为难,「这年纪家世都合适的,倒也不是没有。」
为难的,是但凡大家子的公子哥儿,房里头大多是有服侍的人的。
依着温氏的意思,哪怕家境寒苦些呢,也是要寻个房里干净的。哪个姑娘愿意成亲后还得和别人共享夫君呢?温氏每每看到家里这几个丫头打打闹闹快活的模样,也舍不得她们嫁一个不能全心全意的人。
「明年春闱,倒是个机会。」
顾老太太便摇头,「不如,你问问亲家?」
定康侯虽然已经解甲数年,然而从前麾下部将中得过他恩惠提拔的不在少数,赶在年节总有各种孝敬。
听顾老太太的意思,是要为阿珏寻个武将?
「这……」温氏蹙眉,「父亲从前的部下多是驻守边城,又常有换防,竟是苦的很。阿珏她……」
到底是京城里长大的娇滴滴女孩儿,真要是配个武将,只怕就要远离京城,她能吃了这份儿苦?
「我冷眼看着,四丫头是个舒朗开阔的性子,未必就不能吃半点苦头。」顾老太太还有句话没说,边城日子或许比京城苦些,但京城里男子大多三妻四妾,就阿珏父亲,身边还有好几个妾室通房呢。阿珏性子直,脾气烈,真要嫁到妻妾众多的人家去,且不是那些惯会做小伏低的妾室的对手呢。
温氏想了想,「既然母亲有这个意思,我隻回去的时候问一问父亲。若有合适的便罢,若是没有也无妨,明年春闱,各地举子进京,也是个机会。」
京城里向来有榜下捉婿的传统,大不了到时候,叫人也去捉个年轻的进士老爷来。
闻言顾老太太就忍不住笑了,嗔道,「你就哄我吧。榜下捉婿,捉个钟馗来,叫四丫头怨你?」
「只是见母亲气得狠了,说出来逗您一笑。」有丫鬟端了杏仁茶来,温氏接过来,缓缓道,「国公爷正与二弟说话,我叫人看住了弟妹的院子。我隻心里疑惑,好端端的,舅太太怎么就会生出这个主意来?怕是还有别的打算呢。所以我想着,不如先对外说二弟妹病了?也暂时隔开那舅太太?」
「哪门子的舅太太!一副笑里藏奸的模样!」顾老太太啐了一口,「你顾虑得对。怀远伯府,那是什么腌臜的去处?夫不夫妻不妻的,哪一样能瞒了人去?」
当初还是怀远侯的时候,竟然母女兼收,多少的人背地里唾弃?
顾老太太都怀疑,先怀远侯的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样的人家,不说躲着,二太太的嫂子居然还敢来说亲?
「咱们家这是犯了什么呦,几家子亲戚都糟心。」顾老太太就抱怨了起来。
温氏又劝慰了几句,才离开了春辉堂。
她动作倒是很快,次日起来,便借着送年礼的由头,带着阿琇和初一回了娘家。
老侯爷不喜花草,却极爱青鬆翠竹。这几年侯府里数次修缮,各处都种了不少的鬆竹。
这样冷的天气,鬆竹被积雪压在下边,却更显出苍翠可爱。
初一下了马车,扯着阿琇一溜烟就奔了侯府里的练武房。
因有几位皇孙时常来学习,冬天里校场又冷,侯府里边专门建起了一座极大的空房子,专供人冬日使用。
姐弟俩是侯府常客,一路上也无人拦着。
「外公!」
初一推开了房门,就看见老侯爷手里一杆亮银枪,正舞的呼呼生风。刺戳点扫,竟是逼的对面的少年步步后退。突然间银光一闪,老侯爷目光凛然间,□□一挑,将对面少年的武器挑飞了出去。
对面少年就是霍青时了。
如此冷天,这练功房里四处都摆着火盆,竟是暖和得很。霍青时连棉衣都没穿,就只是一身的短衫,饶是如此,额头上居然还渗出了汗珠儿。
「外公好厉害!」初一拼命鼓掌,开始拍马屁。
「祖父。」霍青时从小厮手里接过温热的布巾,恭敬送到了定康侯跟前。
老侯爷未着往日里最喜欢的阔袖长袍,只一身锦衣,腰间束着玉带。虽已经上了年纪,却依旧是腰挺背直,一派儒将风范。
「你的枪法尚还有些生涩。」定康侯对霍青时说道,「远不及你的剑法出众。」
霍青时应道,「是孙儿愚笨了。」
明明老侯爷都手把手地教导了数次,他却还是使不顺手这几招。
「不必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