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唉，前几天刷朋友圈，有个老朋友拖家带口出省旅游去了，看着人家发出来的那些照片，可把我给羡慕的……”
“正好现在是旅游淡季，人家去的那地又没什么游客，也不用经历人挤人的情况，连票价都便宜不少。”
“你说咱医院怎么就没有淡季呢……”
小刘将餐盘里最后几根青菜消灭干净，有些无奈地看着旁边健谈的童医生：“童医生，你当咱们是什么性质的工作呢？何谈淡季这一说法？”
旁边另一个女护士也凑过来说一句：“对啊，工作量不剧增都感谢老天了。”
“诶小刘，上次听你说你有个亲戚是搞旅游产业的，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地方玩？”
“这个我没怎么问过，童医生要是感兴趣我回去找他要个资料发你看看？”
“行。”
“话说你能抽出时间来吗？”
一听这话童医生就发愁，排除轮休空出的日子，算上公假，他也凑不出多长时间。
“当初我也许该听我二叔的，去考个教资当老师，学生放假老师跟着放。”
另一个年轻点的实习医生也坐下来吃饭，听到大家在讨论假期，跟着一起发愁。
“老师好啊，是个不错的职业……反正比我现在要好就对了……”
童医生郁闷地扫空饭菜，和桌上的几人告别，重新回到自己的科室里。
拿报告单的时候过走廊，童医生碰上周正庭，和他打声招呼。
下午的问诊开始了，周正庭待在诊室内进行工作。
看完最后一个患者，正好到时间下班。
周正庭收拾好东西就往电梯间走，此时不少人在等电梯，其中一部又显示故障。
他等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往旁边的楼梯间走，反正楼层不算高。
出到大厅的时候正好几个人推着病床跑过来，他跟着人群一起为病人让开一条通道。
出了门口往停车场方向走，周正庭习惯性摸出手机看一眼有没有人给他发消息。
置顶有周正楠发来的消息，告诉他晚上吃完饭和朱大爷一起回。
看完这条消息后又看了看工作群，只有几条工作上的注意事项。
这时身边走来一家三口，小孩被母亲抱着，手里还拿着一个玩具飞机，一边哭闹着不要看医生，一边把玩具扔到地上。
玩具正好被甩到周正庭脚边，他顿一顿，蹲下身捡起玩具，孩子的父亲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啊先生。”
周正庭刚想说不打紧，对方倒是惊喜地开口：“诶，周正庭！”
没有想到对方会认识自己，他有些困惑地看着那张方脸，在记忆中寻找对方的身影。
过来捡回孩子的玩具的男人看出来他脸上的怔愣，没有觉得尴尬，自来熟地上前一手掌搭在周正庭的肩膀上。
“咱俩都好多年没见了吧，是不是没认出我？我是周文晖啊。”
这个名字一出，周正庭的记忆总算开了个缺口般泄出来。
他将记忆中那个瘦的跟猴子似的，梳着流里流气发型还戴了两个显眼的耳钉的年轻小伙子和面前这个身着衬衣、梳着大背头的健壮男人比对，有些惊讶多年后对方竟大变样了，不过那双眼睛和塌鼻梁还是与印象中的对得上号。
周文晖将玩具递给走过来的孩子母亲，示意母子俩先进医院里，他稍后到。
“来医院里看病的？”周文晖简单询问一句。
“不是，我在这上班，刚下班。”
“哦，我和老婆带孩子来这看病，小孩子嘛，身体比较差，最近发烧咳嗽……”
周正庭点点头。
“这么多年不见，看来你过得还不错，挺好的。你哥还好吧？”
“挺好的。”
“那就行，唉真是，没赶上个合适的日子，改天和你好好聊，我过去看看他们，得空见啊。”
周文晖说几句就没再停留，加快脚步往医院里走去。
走到车子旁周正庭还在想着刚才见到的周文晖，他上车后将手机收好，打开车窗往外驶去。
其实他也没和周文晖交流过多少回，对对方的印象还停留在村里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这一点。
当年村里差不多年纪大的孩子里，周文晖就属于让人不省心的那批，年纪轻轻在外面认识了些小混混，整日和他们到处晃，还为了彰显时尚潮流去吹拉染烫，戴俩钉在耳朵上，穿着破洞裤和薄t恤，跟着一帮人充哥们好的行走在镇上的校园、商业街一带。
每回村里过年了，周文晖就会被父母抓回去打骂一通，甚至成为了其他家长们茶余饭后七嘴八舌的素材，不少大人都叮嘱自家孩子别和他玩一块，怕被带坏。
周正庭自然也是从周万芳嘴里听过一些对方的事迹，但他并没有什么想法。
好巧不巧的是，关于父母的死讯，周正庭都是从他那知晓的，这就是那唯二的交集。
他在镇上读初一的时候，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接电话，听筒那头就是周文晖火急火燎的声音：“周正庭，你快回家一趟，你爸爸出事了。”
之后他和老师请了假，坐上回家的班车，走到屋外就看到好几个大人进进出出忙活，院子的地上躺着一具被带血的白布盖住的尸体，母亲跪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奶奶更是接受不了打击晕了过去，被村里卫生所的阿姨抬进屋子休息。
看着大人们的面容，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紧张地吞咽一口口水，茫然无措地光顾四周，下意识寻找某个身影。
正好这时候周文晖领着哭到差点没喘上气的周正楠从屋外进来，他将目光锁定在二人身上，脚步虚浮地走过去。
“阿庭，怎么办啊，他们说爸爸死了，就是永远都醒不过来的意思，怎么会这样？爸爸彻底离开我们了吗？”
本应待在学校的弟弟此刻站在面前，周正楠挣脱开周文晖搀扶着他的手臂，跑去对方身边的时候脚步差点没踩稳。
周正庭哑然看着哥哥冲过来狠狠扑进自己怀中，艰难地抬起手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背，试图平息他颤抖不止的身躯。
等到周正楠哭泣的声音小了不少，他带着对方坐到院子边的木椅子上，安静地站在他的身旁。
周正楠一只手紧紧牵住弟弟的手不愿放开，好像这样做两兄弟就不会分离。
周文晖看着周正楠伤心到眼睛哭得红肿，颓然地将脑袋靠在周正庭的侧腰处。
想了又想，他还是走过去开口：“你爸爸送货的时候出车祸了，整辆车翻滚下坡，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没救了，说什么碎片扎穿了肺还是脾啥的，送去的时间也比较晚，气都断了……我听跟过去的大人们说的。”
周正庭每个字都听进去了，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周文晖于心不忍，拍拍他的肩膀后离开了，留他们好好平复心情。
后来村里的其他大人们一同帮忙处理好父亲的尸体，亲近点的亲戚们也将一堆事项处理好，母亲和奶奶接下来几日几乎整日坐在院子里发呆，想起来忘记给家里的两个孩子做饭了，奶奶就手忙脚乱地进厨房，还把灶台上的瓶罐碰倒了。
后来姑姑看不过去，让奶奶跟母亲好好休息，她则负责照顾家里的大人小孩，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让屋里的众人挺过一段时期。
父亲工作的单位也把赔偿金发下来了，母亲和奶奶艰难地消化完毕父亲已经不在的这个事实，慢慢打起精神将日子过下去。
在考上省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