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曦
他的喉咙干涩发紧,喝水也没用,喝多了肠胃抽搐,反而还觉得恶心,酸液时不时地涌上喉道,他徒劳地吞咽着口水,忍了忍,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扶着树干一弯腰就吐,却是除了酸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徒劳地干呕。
空荡荡的胃急剧地收缩,喉咙传来一阵被灼烧般的痛苦,易慈帆掐着脖子咳了几声,声音嘶哑。
他又喝了几口水,依旧觉得恶心。
“这位你没事吧?”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易慈帆下意识偏头看过去,只见一个高挑的少年身着黑衣,轻巧地从树上落下,只一眼,就能看见他那极为俊朗的五官,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发丝随着跳跃的动作在空中飘荡,他的脸映着灿烂的阳光,眼角眉梢尽是飞扬的少年意气,看起来极其活泼灵动。
“我看你都吐了这么久了,真的没事吗?”
易慈帆缓了一会儿,难受地摇摇头。
少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青白色的瓷瓶,拔出红色的瓶塞,举着瓶子到他的鼻子下晃了几下。
一股清凉的芬芳香气在瞬间如甘霖般滋润了易慈帆干涩的喉道,奇迹般抚平了他胃部的翻腾冲动。
“谢谢你”易慈帆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又想起来自己现在恐怕模样狼狈,连忙别过脸去整理仪容,抱歉道:“让你见笑了。”
“没事没事。”少年收好药瓶,说话的语气突然迟疑起来,“你你既然有喜了就最好不要太过劳累——”
话没说完,易慈帆就震惊地抬起了头,少年这才看清楚他的样貌,顿时惊恐起来。
“抱——抱歉!我刚才一直在树上!没看清!”
他只远远地看见两个人朝这边走过来,一个很明显是一个汉子,另一个身形瘦削,脸白如同皎月,容貌看不真切,但凭直觉一定是一个好看的人,所以他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两个人是一对夫妻,再加上他到树下后不断地干呕,这不就是女子怀孕的征兆吗?因此他才从树上跳下来,想要帮这个孕妇一把。他的脸一直侧着,又被头发遮了大半,少年是真的没有看清楚他的容貌,又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使得他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结果!他以为的孕妇居然是一个男人!
这个人虽然有一双如水的杏眼,可浓眉薄唇,胸膛平坦,骨架也比一般女子的大一些,确确实实是个男人!
“实在是对不住!”少年歉意地抱拳。
易慈帆有些尴尬,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摆手道:“没关系的,你不用道歉。而且你刚才还帮了我,应该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少年挠了挠头,不太能忍受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沉默气氛,主动挑起话题道:“兄台,我见你和你的同伴急匆匆地赶路,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们要去镇子上。”
“镇子上?”少年思索了一番,问道:“那不知兄台你可否知道这附近有一个有关狐狸诅咒的传言?”
“狐狸诅咒?”易慈帆心里咯噔了一下,“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所以诅咒是真的?!”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急切道:“你快给我说一说!说说那个诅咒是怎么回事!”
易慈帆有些为难,他不太愿意把自己的私事说给好事者听,没有人想要成为别人的八卦中心,可他又不擅长拒绝别人。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李季歌打水回来了。
“这位少侠。”李季歌的眼睛在他腰间的别着的细剑上停留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热络而亲切的笑容,“你先放开我弟弟,我知道的比他多,你想问什么可以问我。”
他不动声色地拿开少年的手,将易慈帆拉到自己身后。
“你也知道狐妖诅咒的事情吗?那你能仔细跟我说一说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少侠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件事情呢?”
少年信手拔出腰间的剑,锋利的刀刃在两人眼前一闪而过,只听他自信道:“我是来惩妖除恶的!听闻那个狐妖害死了一条人命,诅咒了一个家庭,我必须帮乡亲们除了它!”
李季歌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语调夸张了起来,“哦!原来是这样!您真是一位热心的少侠!”
少年听到这样的奉承,嘴角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所有你知道那个狐妖在哪儿吗?”
“我当然知道了,就在那边!”李季歌随手指了一个方向,面色不改色地胡诌道:“你往西边走有一个村子,被狐妖诅咒的人呐,就在那儿!”
“西西边?哦——哦——好的,那我过去了!谢谢这位兄台!”少年高兴地一抱拳,转身离开了。
易慈帆疑惑地说:“季歌,你指错方向了,村子不在那边,而且而且我们不就是”
“慈帆,”李季歌沉声道:“诅咒是解不开的,这种捉妖的人我见过太多了,哪一个不是信誓旦旦一定能解除诅咒?最后拿了我大哥的钱就跑了,全是骗子!”
“可他看起来不像骗子。”
李季歌冷笑道:“江湖人是最不可信的,如果不是那些坑蒙拐骗的人骗了我爹,拿走了大部分的家当,我大哥也不会那么辛苦,从学院里退学回来,靠种地挑起养活一家人的重担。你知道吗?我二哥以前的功课全是大哥教的,我是真的恨这些人,毁了我家,毁了我大哥。”
易慈帆看着他,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都过去了。”
李季歌没有应声,而是将装满的水袋递给他,道:“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出发吧。”
19
“你就是李季歌带来的人?叫——易慈帆?”
谢华渺端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垂眸看着手里拿着的一张薄薄的纸。
易慈帆有些明白为什么李季歌说他不好相与了。
这个东家打扮得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他是一个身量很高的男子,宽肩细腰,偏偏穿着一身粉紫色的长裙,长发在脑后挽了个垂髻,翡翠的簪子斜插着,若只看背影,倒是十分慵懒。他的脸上薄薄地敷了一层粉,斜眉入鬓,嘴唇上涂着鲜红的口脂。
他本是风流英俊的长相,脸庞轮廓深邃,眼眸明亮,眼角吊起,天然带着一股子傲气,看着就十分擅长与女子眉目传情。然而他如今的打扮却与他原生的样貌格格不入,锐利的五官被脂粉软化,平白添了不少阴柔。
扮相不男不女,他的嗓音也有些尖锐,似乎在刻意模仿女子的声调。没等易慈帆说话,他又继续问了下去。
“识字吗?读过几本书?做没做过生意?胭脂水粉识得哪些?金石翡翠呢?统筹算术都会吗?知道算盘怎么打吗?”
一连串问题问下来,易慈帆光是听着都有点头晕,他一边想一边慢吞吞地回答,谢华渺听完后也只是淡淡地点点头,不说好也不说坏,脸上看不出来喜怒。
再之后他就不理他了。
易慈帆心中忐忑,立在原地,也不敢随意乱动,只能用余光偷偷地瞟他。
李季歌跟他说过东家的姓谢,谢华渺,狡猾如同狐狸,心思深沉得谁都看不出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或许他是在故意敲打他。
易慈帆一边想一边悄悄地动了动已经站麻的腿。
他自以为动作幅度很小,却没想到面前的谢华渺一下就抬起了头,那双锐气逼人的眼睛就直直地看向他。
易慈帆吓了一跳,也呆愣地回望着他。没一会儿,谢华渺就转开了眼睛。
他卷起手里的账本敲了敲手心,漫不经心地道:“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