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
,意识飘到空中,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妇人靠近它,弯下腰,伸出手,嘴里发出逗小狗一样的“嘬嘬”声。
画面一转,狐狸被一条粗绳子圈住脖子拴在门口,它真的像一条看门犬一样安然地趴在地上睡觉,然后一个妇人将装了剩饭的狗盆放到它的面前,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这次易慈帆看见了那个妇人的脸,比记忆中何大娘的那张脸更加苍老,脸上的皱纹很深,嘴角耸拉着,薄而尖锐的嘴唇令她的面相更加刻薄,尽管如此,当她用那双指关节粗大、布满了老茧的手抚摸狐狸身上柔软的毛发时,她紧绷的脸竟然真的放松了下来。
易慈帆看见这一幕,一时间有些迷茫。但很快,眼前的一切又变化了起来。
下一幕,何大娘卧病在床,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一样,沉重地吸气,再沉重地呼气,显然命不久矣。
狐狸跳上床,不断地用尖尖的吻拱着她的脸,她抬起手指似乎想要摸一摸它,可就连这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浑浊的眼睛看着黑色的房顶,在狐狸一声声急促的叫声中,她闭上了眼睛,起伏的胸膛也平静了。
再之后发生的事情令易慈帆睁大了眼睛,他看见一道白光从狐狸的额间飞出,没入何大娘的身体——那是它的一半魂魄,然后狐狸跑了出去。易慈帆被迫跟着它,见它似乎在到处寻找什么。
易慈帆对于狐妖的存在一直都半信半疑,哪怕李家兄弟信誓旦旦地对他说有,他也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然而今天,他似乎不得不信了。
先前遇到的那个假的云离,还有眼前这个从坟地里刨出新鲜尸体的狐狸,它大口吞吃着血肉,暗色的血不断滴落在地上,将土壤染红。它的肚子不断涨大,如同膨胀的气球,同时,它的身形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它不断地吃,不断地吃,哪怕已经撑到了干呕,也要用牙齿撕咬,将肉块囫囵咽下,好像永无止境一样。终于,易慈帆看见它用后足站了起来,逐渐变化成一个小男孩的模样——与他吃掉的一个孩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同一个墓穴里还躺着两具尸体,也都被它吃掉了。
给他们开门的那个孩子,才是真正的狐妖。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易慈帆感到了无所适从的荒诞,他不想看这种血腥的场面,但是又移不开眼睛。
好残忍,好恶心,好可怕
胃中一阵翻腾,易慈帆抱住肚子,扶着胸膛,弯下腰狼狈地干呕起来。虽然他并不能闻到什么味道,但是眼前如此真实的画面仅仅是看了一眼,他就仿佛闻到了混杂着血腥和土腥气味的腐烂尸体的味道。
他的胃在痉挛,在抽搐,酸液倒流,腐蚀食道,留下一道长且痛的伤痕。他整个人好像从里到外被劈开了,痛得甚至无法站立。怪异的甜味泛上舌尖,那是喉间弥漫的血气。
“喂!易慈帆!”
耳边突然出现的人声让他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易慈帆惶恐地抬起头,刚才所见的一切都迅速褪色,仿佛被水流冲刷了一样,如同碎片般急剧消散。
黑色的瞳孔无意识放大了一瞬,短暂的黑暗过后,云离的脸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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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样了?!易慈帆!喂!醒一醒!”
云离用力地摇晃他的身体,只见易慈帆猛地起身跪在地上,扶着胸口,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呕出来似的,单薄的身体颤巍巍一如骤雨中折腰的青竹,额头、脖颈上布满了冷汗,将他的长发打湿粘在了脸颊上,倒真如同淋雨了一般,看着好不可怜。
见到他这副模样,云离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立刻从怀里拿出药瓶放到他的鼻下,易慈帆连忙握住他的手,贪婪地嗅着从瓶口散发出来的清新气味,干涩疼痛的喉道顿时像被清泉滋润了一般,他终于缓了口气,慢慢地咳嗽了几下,气息渐渐平稳了下来。
“你也看见了?”云离问道。
易慈帆点点头,他的大脑尚在混乱的时期,说话结结巴巴的:“狐狸那个男孩、吃吃人”
“我们刚才可能掉进了阵眼里,这才能看见狐妖的记忆。”云离解释道,“这个狐妖年岁尚小,为了救人吞食死尸强行化形,因此心智并不健全,更何况他还分了一半的灵魂去滋养肉身,才会显得痴呆麻木,以为靠行窃买药就能救活照顾它的老妇人。”
说到这里他有些感慨,“虽然目的是报恩救人,但是手段也太阴损了一些,不利于自己的修行啊。而且它拼尽自身,所救的还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坏人真是”
易慈帆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听他讲这些东西,而是心有余悸地掐住自己的手,怎么也忘不掉那些血腥可怕的场面,不由语气急促地问道:“现在我们能出去了吗?”
他感觉自己在这里待不下去了,无论是遇到假的云离,还是突然掉进泥坑变成狐狸,这些都令他受到了惊吓,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跌进哪个不知名的地方,如果没有人来救他,他是不是就要死在这片诡异的树林里了?
云离看他状态实在不好,便也歇了插科打诨的心思,对他坦白道:“这只妖修为不高,只能设一些简单的幻境将人困住。你看,它的妖力甚至无法让罗盘产生反应,所以你不用担心它会伤害到你。更何况,有我在你的身边,虽然我的钱袋大概率就是被这个小畜生偷走的,但是我如今已经有了防范,必不会让它再接近我们。”
“马上就要正午了,这个幻阵会自己消失的。”
终于,他说出了易慈帆最想听见的一句话。
“当真?”易慈帆惊喜地说,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他长吁道:“终于”
一旦放松,他就发现自己的双腿有点软,撑着地面甚至无法站起来。无奈,他只好向云离求助,云离扶着他走到阴影底下,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他见易慈帆的嘴唇干燥泛白,略有些苍白的两颊浮现出不太正常的红晕,两道眉轻轻蹙着,看着就一副难受的样子,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再次把怀里的瓷瓶拿出来递给他。
“这是清心丹,你含一颗放到舌下,可能会好一点。”
易慈帆道了声谢,倒出一粒药丸含进嘴里,果然觉得沁人心脾。他要把药瓶还给云离,却被摇手拒绝。
云离道:“剩下的这些你都收着吧,就当是我对你的答谢,你因为担心我才来找我的,是我能力不足,害你受罪了。”
易慈帆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清心丸确实让他十分喜爱,想着以后可以再买些礼物送给云离,便收下了这个药瓶。
也不知道是脱离了危险后的松懈,还是清心丸本身的放松药效,易慈帆盘腿坐在草地上,与云离闲聊了一会儿,竟是感到了困倦。他向后靠了靠,倚在树干上,眼睛不受控制地阖了起来。
云离在清点自己身上带着的东西,他在师门里年纪小,玩心重,时常被师兄批评总是带一些乱七八糟没用的东西,可他觉得自己看上的东西每一样都是宝贝,明明就是师兄不懂。现在好不容易遇到易慈帆这样一个同龄人,他势必要将好东西展示出来与他分享一番,可谁知说着说着,坐在他身边的人就渐渐没了回应。
他转头一看,原来是睡着了!
“慈帆?易慈帆?”云离小声地喊了几下他的名字,本意倒不是要吵醒他,见易慈帆眼睫毛颤动他还紧张了一下,怕他被自己吵醒,好在他只是偏了偏头,又睡过去了。
云离反正闲着没事,干脆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的容貌仔细看了看。和煦的阳光下,易慈帆的脸散发着一种莹润的光泽,他真的很白,肌肤细腻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云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