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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微颤着捧过瓷碗,晃动的茶水映着天上的明月,季初樱忽然啜泣起来,眼泪滴入那蛋黄般的月影中。

“怎么了?”萧扬微愕,怯怯地覆盖住她的柔荑,不让茶水溅出。

“我以为我会被野狼吃掉”那种独孤与恐惧并存的感觉,让她心有余悸。

“不会的,有我在。”

萧扬的声音轻轻飘过来,不知怎么,竟比清凉的茶水更能抚慰她的心。

“刚才你施的是什么法术?”季初樱泪眼迷蒙地抬头问。

“法术?”萧扬笑了“不,那不是法术,小时候听说野狼最怕圆圈,所以我才急中生智,用了这个法子。”他重拾起那根树枝,得意地再次画了个圆弧“记住,遇到野狼画圈圈,遇到毒蛇拐弯跑!”

“真的吗?”季初樱满脸好奇,十分崇拜。

“哈哈哈!’萧扬忍俊不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听人这样说,我就这样做!”

“幸亏没被你害死!”她努努嘴,也跟着笑了。

看着那灿烂如星的眼眸,季初樱发现萧扬其实也有几分英俊。

风儿轻拂,季初樱惬意地顺了顺汗湿的发,突地,在发间的手顿了顿,刚破涕为笑的脸,再度发皱“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又怎么了?”萧扬愣了一下。

“我我的簪子不见了!”刚刚跑得太急,那支滑润的玉簪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

“只是一支簪子,有什么好哭的?”萧扬从来就不会哄女孩子,有点手足无措。

“那是我最喜欢的簪子,没了它,我盘不了头发。”

最喜欢的,又不是惟一的,换一支代替就好,怎么会盘不了头发呢?萧扬这才知道女孩子有时候很不可理喻。他叹了口气,拔出靴中的匕首,就着手中的树枝,仔细的削起来,月影西斜的时候,树枝不见了,他的手中变出一支木簪。

“你先用这个。”萧扬将木簪递过去。

“咦?”季初樱惊奇地瞪着他,好半晌才回答“我的是碧玉簪,这一支好丑!”

“天黑着,哪有人会瞧见。”萧扬不耐烦地皱眉“明儿个到了镇上,再买新的。不想要?我扔了它!”

“不!不!”她接过木簪背过身子“不许你动我的东西。”

她的东西?明明是他削的萧扬微微扬起唇角,这句蛮横的话,倒让他欣慰不已。

“小时候,我爹也常帮我用木头削各种小玩意”缓缓盘着发,她幽幽的道。

木簪子其实不丑,看不出萧扬竟是心思细腻的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木簪的尾端雕了只镂花的蝴蝶,伏在发髻上,甚是可爱。

“你爹?”他挑挑眉“季老爷?”

“他也姓季,不过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季老爷。”止不住的回忆让她继续开口“他是季老爷的堂弟,在我十四岁那年去世了,爹走后,娘就跟人跑了,于是季老爷便收留了我。”

“看不出季老爷竟是个好人。”萧扬看她的眼神似有一丝怜悯。

“你以为他收留我真是出于善心?”季初樱哼了一声“他不过是要一个可以远嫁尧国,替他赚取利益的‘女儿’。”

“季家赚的钱难道还不够多吗?”

“在中原,商贾之家虽富有,但身份地位却很卑微,若能攀上皇亲,哪怕是异国的皇亲,对季家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

“原来如此。”萧扬点点头。

“你呢?”季初樱好奇心顿起“你的父母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神色一黯“打从有记忆开始,我就跟着单于军师了。他是我师傅,也是我的养父。”

“你们为什么会流亡到中原?”

“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公子的父亲,也就是当今尧皇的二哥,当年意图谋从,东窗事发后,被抄了王府,判了斩刑。我师傅十分忠心,于混乱中救出年幼的公子,携了金银珠宝和一队死士逃到中原。”

“那这次尧皇召你们回去,你们不怕?”

“师傅说,有富可敌国的季家替他招兵买马,今非昔比,不必害怕。此趟回去,不过是讨个封号,为的是从此以后可以名正言顺进出尧国。既无谋乱之心,尧皇也不会在内忧外患之时,费力剿杀咱们。师傅说什么,我自然是听什么,从小到大,他的话我都照做。”

季初樱蹙了蹙眉,如此说来,他们此行不仅有冒充皇子被尧皇发现的危险,还有作为乱臣后被剿杀的危险,看来她逃跑的打算是明智的。眼前的他,也许将因他加盲目乐观的师傅,而与她后会无期。

季初樱心中莫名的刺痛,怨自个儿自身难保,想帮忙却无能为力。这个为她雕簪子、给她食物,于狼群中救了她性命的少年,她该拿什么报答他?

“天快亮了,进去歇一会吧。”萧扬见她良久无语,以为她累了。

“如果又有野狼,怎么办?”其实她是想赖在他身边多坐一会儿。温暖的篝火边,知心的交谈,让她恋恋不舍。

“不怕,有我在。”他还是那句话。

但,这没什么新鲜感的话语,却让她欣悦。爬进帐篷里,她看见火光中,他的身影依然在原处,像是守护着她似的,让她一颗心狂跳不已,难以阖上眼。

季初樱一夜无眠,内心矛盾交织,在逃走与留下间徘徊。

自十四岁那年,在爹的坟前流乾最后一滴泪,她便发誓从此只为自个儿活,绝不同情任何人。今儿个,是怎么了?

天底下无奈的人、无奈的事,太多太多了,她哪管得了?穷则独善其身,还是按原先的计画溜走吧。

天明了,一行人马继续启程,到达一处小镇,季初樱知道这是她离开的最好时机,因为前面那条河,直通杭州,错过了就没了。

趁着大夥在茶肆歇脚,她起身道:“我得到附近的首饰铺里买支簪。”

单于淳看了看她,招来两名手下“陪着大小姐去,帮忙提东西。”

“不敢耽误两位哥哥喝茶,”季初樱连忙阻止,为了避免单于淳怀疑,她笑着拉过萧扬“叫阿扬陪着我就好了。”

“原来大小姐是想要阿扬陪?阿扬有福喽!”一群人哄堂大笑。

单于淳也莞尔,没有为难她,只说:“好吧,反正你们俩是‘未来的夫妻’,多相处一会儿,不是坏事。”

“军师怎么也没个正经?跟着取笑人家!”季初樱故作娇嗔,在人声喧哗中拉了萧扬就走。

到了街头,季初樱才发现彼此的手握得太紧,一惊之下,尴尬地放开手,两人都低着头,半晌找不着话语。

“想不到这镇上还有这么多玩意儿!”她寻了个话题,故作开心似地大笑。

“是啊!”萧扬讷讷地顺着她的话。

卖扇的、卖画的、卖纸鸢的、吹糖人的、摆弄波浪鼓的、红男绿女穿梭其间,把晌午的市集点缀得热闹纷纷。

“好久没玩纸鸢了。”季初樱拿起一只纸鸢,迎着阳光欣赏着“现在正好是阳春三月,风儿轻,草地绿油油的,小时候跟爹爹去郊外,总要带着一只纸鸢,只纸鸢,我能放得很高哦!不过,现在可能没这个本事了。”

橘黄的纸鸢,张着一对透明的翅膀,像她发间那只木簪上的蝴蝶长大了,迎风飞起。

融融的日光下,她看见纸鸢的中央写着一行小字──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非报也,永以为好也。

她知道,这是诗经的其中一首,有个可爱的名字,叫“木瓜”

“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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