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真捏着纸张的手收紧了,万事万物好像都钝化了,整个世界就只剩下眼前那一行字:“如若有一方对对方没有感情,则可以提出解除婚姻关系。”
刺目的白纸黑字。
她无法克制地想到了之前王婉和她说的——他有过喜欢的人。
当时得知这个消息时,她不是不难过的,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是妒忌的,她羡慕那位未曾蒙面的女士,能见证她不曾见过的他意气风发的从前,能被他亲密地注视过,还能拥有他的喜爱。
也许很多很多年后,他遇见任何与她相关的事情,接触到共同的朋友,走过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地方,依然会不可遏制地想起她。
可她也知道,和过去计较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她只能宽慰自己说,风物长宜放眼量,他们已经结婚了,他们还有以后,很长很长的以后……可是现在,他要跟她离婚了。
他们没有以后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砸落在纸上。
“……温恂之,你真的,”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她其实不想要情绪崩溃的,那样太狼狈,太不体面了,“你真的,想和我离婚吗?”
可她真的太难过了。
她甘润的声音变得又低又哑,还止不住地颤抖:“……你不要我了吗?”
他呼吸一滞,这句话像一个烧得通红的烙铁印在他心上,疼得受不了。他俯低身来,伸手给她擦眼泪,她却别开脸,可他却难得强硬,手指托住她的脸颊,逼她和他对视。
她的眼泪太盛,都看不清他的面容和表情,只听见他长叹了一声,说:“我怎么可能想和你离婚?”
“可是,你都签了离婚协议书了。”因为抽泣,她的话语也变得断断续续,“我知道,你以前有个喜欢的人是不是?她是不是要回来了?所以,你才想和我离——”
他显然愣了愣,看着她通红的眼眶,似是有一些关窍被打通了。于是还没等她的话说完,就被他迅速掩住了唇,将剩余的话尽数封住在口中。
他的声音温和而低沉:“我以为已经很明显了。”
虞幼真:“……?”
他低眼看她,拇指在她的下颌线处轻轻地摩挲,力道是极温柔的,语气是无奈的:
“你就没想过,我爱的人是你吗?”
“我爱的人是你。”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她耳边炸开,脑子直接下线,过了好一会儿,虞幼真才勉强回过神来。她忘了哭,缓慢地眨了眨眼,眼泪挂在眼睫上,脸上还有些茫然,显得有点不可置信。
温恂之轻柔地揩去她眼角的眼泪,“怎么还哭了呢?”
这回虞幼真没有躲开他,内里心情却很复杂。
难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就好像她抱着一个盲盒,在漆黑的夜里走了很久很久的路,她无时无刻不在揣测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会是她喜欢的东西,还是她害怕的东西?
当然,她也曾不止一次的许愿过,希望这里面装着是她所喜欢的,期待的结果。
可当真等这一天真正到来,揭晓了结果,她却感觉有些不真实,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她眼睫湿湿的,盯着温恂之看了会,确定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才小声问道:“真的吗?”
温恂之被她这反应逗笑了,轻轻捏捏她的脸颊,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虞幼真瘪瘪嘴巴,觉得更委屈了。
是的,他确实没有骗过她,所以她就更不明白了,为什么他说他爱她,却打算跟她离婚。
明明爱是亲密,是承诺,是占有。他们现在却与这些准则背道而驰。
他们曾在法律面前宣誓,不论发生什么都会对彼此不离不弃,她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事实上,从答应他与他结婚那一天起,她就没有想过会和他分开,但他却好像时刻准备与她别离。
——只要有过分开这种撕毁承诺的念头,哪怕只有一秒钟,都是伤人的。
她好像又想哭了,有点哽咽,“那你,那你既然说爱我,又为什么想跟我离婚?”
温恂之抚着她脸颊的手停住了,他沉默了,眉眼低垂,浓黑的眼睫盖住了他眼底的思绪。
半晌,他终于开口: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虞幼真:“……什么地方?”
他回头对她笑笑:“跟我来就是了。”
他带她走进他的房间的更衣室里,在更衣室的隐蔽处放着一个保险箱,他扭开那个保险箱。虞幼真隐约看到里面放了许多零零散散的小东西,但被他的身形挡住了,她看得并不真切,只见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枚钥匙。
然后,他牵起她的手,穿过长长的连廊,走到了侧翼偏厅的一个小房间前,并在那紧闭的门口前停住了脚。
这是她曾经想进来,却没有钥匙的那个小房间。管家告诉他钥匙在温恂之那里,她想过要去找他要钥匙,后来不了了之了。
也是没想到,他会带她走到在这扇门前。
她看看那枚钥匙,又抬眼望望他,心里隐隐有一些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