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好恨自己,恨当初没有听阿七的劝阻,恨自己的一意孤行。
她心灰意冷,望着滚滚江水,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江水寒冷刺骨,她没有挣扎,缓缓沉入江中。
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
那人拽着她拼命往江面上游。
孙小妹挣扎几下,想要挣脱,却被他抓得紧紧的。
身体渐渐失了力气,她随着那人浮到江面,向岸边靠近,最后一点点爬上岸。
是陆逊救了她。
孙小妹一把推开他:“为何救我?我自己寻死,关你何事!?”
“为他寻死,不值得!”陆逊气息急促,语气激动,“你要活下去。哪怕所有人都背弃你,你也要好好爱自己!”
……
——哪怕所有人都背弃你,你也要好好爱自己。——
……
这句话让孙小妹活了下来。
后来,她和陆逊找了具女尸,换上郡主的衣服扔入江中。江东士兵打捞上来的,是一具被水泡得面目全非的女尸,只从衣物和饰品辨认,那身份是孙郡主。
从此,世上所有人都以为孙小妹投江自尽了,可她早已隐姓埋名,潇洒自由。
再后来,她和陆逊成婚。无需父母之命,无需媒妁之言,也无需任何人的祝福。只有他们两人,以天地为凭,日月为媒,结为夫妻。
兜兜转转十几年,他们终是走到了一起,可这段路太过曲折、坎坷。
“你会放过伯言吗?”孙郡主苦笑。
简兮说:“身负皇命,不可背弃。”
孙小妹苦笑:“是,你是小依,身负皇命不可背弃。你怎会放过伯言。”
简兮说:“郡主是吴王之妹,吴王若知道郡主还活着,定然欢喜。若郡主出面,将军还有一线生机。”
孙小妹手中把玩着玉笛,苦叹一声,“我只是个徒有虚名的郡主。一个“死而复生”的妹妹去求兄长救人,他也不会放过我们。”
只听她继续道:“我哥生性多疑,登基称帝后尤甚。伯言为丞相时,陛下从未真正给过他实权,后又已伯言卷入太子风波为由,将他贬为荆州牧。虽然是降职,可荆州到底是要塞,也算给予他一定的信任。可不知陛下听信了何人谗言,此番荆州沦陷,他宁肯牺牲一座城,也不救伯言的性命。他这是要让伯言去死啊!”
说完这番绝望的话,孙小妹眼中含泪,却倔强的不让它流下来。
简兮喉头发涩,声音沙哑:“大汉皇帝……就是从前跟在郡主身后的那个孩子,他亲自来了,就在城外。他很想念孙阿娘,此番专程送来此信物,希望夫人看在故人的份上,回长安吧。”
“故人?”孙小妹看见玉笛,不知想到了什么,流下眼泪,“她已经死了,坠城而死。堂堂几万大军,满场铮骨男儿,却救不了一个弱女子,还要女子跳楼血祭为他们铺路,实在令人齿冷!”
简兮跳城的消息既能传给陈晔,孙小妹自然也知道了。
简兮不知是安慰好还是自曝马甲好,她缓了缓道:“阿七姑娘那么做,定有她的理由。我今日来,是受皇令,郡主出城。也许、也许陛下看到孙阿娘,激动之下会赦免伯言将军。”
孙小妹怔住了。
阿斗已经当了皇帝,他念及旧情接她回长安,却绝不可能容忍自己的‘阿娘’嫁给其他男子。
夷陵之战,陆逊用一把大火烧得刘备大败,蜀国走上了下坡路。
如今,他涅槃归来,只会送还陆逊一把大火,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郡主。”简兮紧张地望着她。
孙小妹一笑,倔强的泪水不小心掉落下来,凄然静美:“我要去陪我的夫君了。我的夫君,为国尽忠一生,他离开时,应该有人陪着。”她看到陆逊手持长剑坐在桌前,沉着如山。
陆逊向孙小妹伸手,孙小妹上前,牵住他的手,坐在她身边。
所有荆州侍卫,死的死,降的降,如今这院子,只剩下孙小妹守护他了。
他搂着孙小妹的肩膀,轻轻一笑,无怨无悔:“真好,我走的时候,还有你陪着。”
简兮站在门口,望着灯火下相依相偎的两人,心绪凄然。
陆逊忽然抬头,看向简兮,问:“诸葛丞相可安好?”
简兮点头:“一切安好。”
他仰面感概,大笑起来:“曾经我发誓,终有一日他会败在我手下,不想这一局到头来,竟是我败。不,他也败了,他失去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而我,还有郡主相伴。”
简兮心道:你错了,孔明也没失去。我回来了,我就是阿七,只是不想在你面前表演借尸还魂让你再受一番刺激。
“烦请转告汉帝。”陆逊盯着简兮,目光坚定如炬,“大丈夫以死报国,马革裹尸还,这是我的宿命。虽然败了,可我宁愿站着死,也不会跪着生。我与他的恩怨到此为止,希望他今后能摒弃旧恨,善待孙氏。”
简兮躬身深施。
孙小妹幽幽道:“小依,你去院外等我,我要和夫君告别。有劳你帮我把门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