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溯寒剑骤然苏醒,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选择了新的主人,二是感应到剑主转世,且主人危在旦夕。
御下妖族无令不可进入剑阁,那便只能是后者。
才得知遂禾祁柏之间可能有师徒之外的感情,风麒心中膈应着,祁柏伤他至深,害他和遂禾签下主仆契约,一时狼狈至极,他自是恨极祁柏,倘若遂禾祁柏之间的苗头长成参天大树,那哪里还有他风麒的立锥之地。
风麒脸上阴晴不定。
小妖小声问:“王上,我们怎么办,是不是先通知遂禾大人。”
风麒回神,扯着小妖的衣领阴恻恻说:“打扰大人修炼你担待得起吗?等过几日你再来报。”
剑主人有难,晚上几日再报,剑主的尸身岂不是都要凉透了?
小妖挠了挠头,似懂非懂,“……是。”
身侧有妖侍迟疑着想劝风麒:“王上——”
“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风麒面无表情,“只看他是否命大了,十年他都等得,不差这几日。”
小妖怯懦点头,正要退下,又被风麒叫住:“站住,你去帮我找个人。”
正清宗前来商谈通商的使者如约而至。
遂禾出关之事被风麒瞒得滴水不漏,遂禾没有暴露自己的打算,便令妖放了张软榻在屏风后。
遂禾如今神识强横,隔着屏风也能清晰“看”见来人面貌。
来使不是别人,正是宗门中意气风发的首席弟子高澎,紧随其后的青年修者却形容憔悴,沉默寡言,正是多年不见的陆青。
高澎进入宫殿,率先抬眼扫视四周。
殿中只有坐在上首的妖王,以及坐在妖王左右两边的高阶女妖,两个女妖却都不是隐匿妖族多年的门派叛徒遂禾。
高澎心中有些失望。
来时程颂千叮万嘱,要他务必探明遂禾踪迹,原本以为是见很容易的事情,现在看来却要费上一番周折。
高澎在客位落座,昂着下巴,姿态放得很高,“通商一事,对两边都大有裨益,妖王考虑如何。”
风麒双腿交叠,大马金刀坐在王位上,神态随意,“不如何,我妖族势强,你正清宗近年却焦头烂额,本王实在没必要为一点蝇头小利,沾惹一身骚。”
高澎脸一冷,“妖王此言何意,人族第一的宗门,还能辱没你区区妖族不成。”
“所谓人族第一,也要你们人族其余人认才是,听说正清宗北部和东部辖地凡人暴、乱,正清宗至今没有解决的对策。”
风麒冷笑一声,“祁柏已死十年,十年之中,我怎么看你们越来越像一群乌合之众。”
高澎不甘示弱,“区区几个凡人愚民,正清宗从未放在眼里,妖王借着一些小事出言羞辱,是否有违妖族风范。”
两人谁也不服谁,风麒懒得同他吵,给右侧女妖使了个眼神,女妖便心领神会,代替他和高澎议论起来。
遂禾在屏风后面听着,渐渐觉得有些无聊。
高澎此来的目的不是为了通商,更像是来打探情报的。
她在妖族隐匿十年,消息全无,高澎受命来打探她的虚实也不无可能。
敌不动,她不动。
等对方坐不住了,她自然会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遂禾整理下衣衫,起身借着屏风的遮挡,从后门离开。
不同于人族,妖族奢靡之风盛行,妖王宫中一草一木都生得争奇斗艳,脚下的石板路亦是由大小一致的灵石铺就。
遂禾沿着石板路走了没两步,抬眼见不远处有两只小妖低头说了两句话,便行色匆匆向剑阁的方向跑。
她脚步一顿,若有所思地跟了上去。
剑阁门外,妖族侍卫统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拧眉问小妖:“抓到了吗?”
小妖缩了缩脖子,欲哭无泪:“那把剑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在屋子里四处乱窜,无头苍蝇一般,我们实在不知道它下一步会冲向哪边,又不敢用强硬手段……”
侍卫统领冷道:“废物。”
碰!
剑阁的雕花窗户轰然碎成木渣。
锋利的剑刃破窗而出,迎面直冲侍卫统领的方向而来。
两只妖齐齐变了脸色。
剑为百家兵器之首,眼前这把剑又曾属于天底下使剑最厉害的人,利剑之下,千军辟易,是万万不能与其硬碰硬的。
受此一剑,不死也要废掉大半修为。
侍卫统领脸色直接白了。
眨眼间剑尖已经抵达身前,眼看就要酿成惨剧。
千钧一发之际,这柄名为溯寒的神兵却倏然停住动作。
遂禾握着剑柄,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柄发狂的剑收拢于掌中。
“这是怎么了?”她挑了下眉,视线落在手中的剑刃身上。
她许久不见溯寒剑,却仍旧能在百步开外认出这柄发狂的剑。
它不似十年前那样锋利倨傲,除了祁柏谁也不服。
大约是十年沉寂,它失去了从前的灼灼光泽,月白色剑刃显得灰蒙蒙,剑柄处游龙身躯的缝隙也藏了厚重的灰尘,缀在剑柄上的穗子也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
遂禾神色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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