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听到这种消息,元凤啊了一声,一双凤眸惊得溜圆,等了半天,没等到下一句话,不免开口问道,“然后呢?”
然后?
上清神情淡漠地道,“没什么然后,量劫一到,该死的都得死。”
元凤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无他,上清这厮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若不是打不过他,此时此刻此地,就是上清通天丧命之所在啊啊啊啊啊!
气死了!
结果上清又突然开口道,“我好歹做过你家小鸡仔一招之师,虽没一个开窍的,没一个继承我衣钵的,但终归有一份香火情。”他一边说,一边在袍袖中,回手握住多宝猛拽他袖子的手,不叫他捣乱。
元凤听得一脸茫然,艳丽无匹的脸上露出纯然的愚蠢来,“所以?”
上清看了她一眼,叹口气,转身牵着多宝,纵起飞云,追太清玉清而去,只留下袅袅清音,“所以,生命攸关之时,可遣他们去不周山寻我。”
“你若不肯去的话,可叫你嫡子去寻我,我必护你嫡亲血脉平安。”
元凤站在不灭火山山巅,又惊又怒又气,神情茫然错乱,只是却不敢把上清的话不当一回事。
量劫,将起啊……
只是,嫡子?那是啥啊?
离开不灭火山,直直飞出八百里地,才终于见到头顶的湛蓝的天空,多宝心有余悸地回头望向那巨大的,阴沉晦暗的,被火山灰覆盖的天空,喃喃地开口道,“再也不想来了!”
上清安抚地捏捏徒儿的手,“不想来就不来。”
多宝好奇地紧紧挨着上清,搂着师父胳膊,小声儿地问,“师父,量劫与凤族有关?”
上清摸摸徒弟耳朵,“天机不可泄露!”其实没什么不可泄露的,天道又如何,还不是被他抓在手心使劲儿摩擦。
只不过他怕说多了凤族惨烈的未来,再惹得多宝心里难受罢了。
多宝果然误会了,生怕伤着师父,立时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再不跟师父打听一个字。
上清倒是在心里琢磨起凤族少年们讨嫌的样子来,默默在心里演练,争取学个七八成像,好叫多宝烦又不至于太过厌烦。
这个度,很难拿捏啊!
上清一边在心里揣摩,一边在肚皮里腹诽:能养成凤族少年这样的性情,元凤也真是不容易!
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批发出来这么些脾气秉性一模一样讨嫌的小鸡仔的!
不过,他看在旧日交情的面子上,应允元凤,收留凤族血脉,多宝会不会不开心?
姿态翩然的仙君那极致俊美的脸上,隐约显出一点忐忑之色,上清扭头看向徒儿,迟疑地道,“多宝……”
多宝眉头拧的紧紧的,听师父唤他,便抬起头询问地看过来,“师父?”
上清摸摸徒弟的头,“以后凤族少年们来了咱们家,师父就把他们送去你大伯二伯那里,不叫他们住在碧游峰,也吵不到你,行么?”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
多宝笑起来,“师父,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呢,你放心吧,只要咱们三清山能庇护他们,吵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本性其实并不坏。”
上清深深地看了自家的小徒弟一眼,“说得对,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呢……多宝自己也要记住才是,”他伸出手,搂住多宝的脸颊,大拇指在徒弟光洁的面颊上轻抚几下,沉声道,“再没什么,比命更重要了。”
多宝认真点头,心里却想:也有的,至少,师父就比多宝的命重要……
谁也不能伤害师父。
包括他自己。
如果自己这条命,能换师父平安,那绝对稳赚不赔。
小老鼠突然开心起来,重新把自己的手塞到师父手心去,快活地晃一晃,“师父说得对极啦!多宝一定牢牢记在心里!”
“师父,你尽管放心好了!”
上清:……
他怎么就不太信这小东西的连篇鬼话呢?
上一世,多宝也是这般言辞凿凿地说着安抚他的话,然后一转身便我行我素地去死的。
那幽深昏暗的洞窟之中,鲜艳依旧的大红婚袍,雪白冰冷的遗骸,时至今日,还不时出现在上清梦中。
一次又一次,没有尽头。
只可惜,因为回溯时光,他如今圣人之体有损,圣人神通被压制到最低点,没法再清晰地听清旁人的心音。
否则多宝那小脑袋瓜里到底想什么,他一定能听见。
真话假话的,憋在心里说不出来的话,那才是最想说的。
上清攥住徒儿热乎乎的手心,心思转了八百个个儿,突然淡然地道,“没关系,放不放心的,若是多宝不遵守,那必定是师父没有教导好的缘故,师父甘愿领罚!”
一听这话,多宝什么心思都给吓光了,在云端一蹦三尺高,“啥?凭什么啊!凭什么我犯错,罚的是师父啊!”
上清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依旧很是淡然,“教不严,师之惰,放心,到时候师父就去跟你大伯请罪,你大伯下手大家都心里有数,他会罚到师父长记性的。”
嗷叽!
多宝气得不行,跺着脚抗议!
上清听到了,但是抗议无效,只乐呵呵地问他,“到那时候,你早因为冲动,丢了自己小命了,如何拦着你大伯,不叫他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