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捧着圣上的恩赏回去,提笔写了几页大字。
圣上没头没脑的要他练字,林如海总得做出个样子,谁知这位陛下会不会抽查他练字的功课呢?
林如海这边愁的要死,荣国府那边却挺高兴,自从贾代善走后,荣国府的人想要见天子一面,十分艰难,几乎只有每年祭祀,才能去凑个热闹。
原先贾赦和钦差去修巡视海塘,贾母还以为荣国府至此就能再得圣上宠幸,可惜宫里也不知怎的,后面对着四王八公依旧冷淡,前儿还料理过一批老勋贵。
正经科举的贾敬坐着冷板凳,贾赦和贾政也没出路,但是荣国府结了一门好亲!
有林如海啊!
贾母心底乐开花,一面叫人请小戏班子来唱戏,一面还要叮嘱家里人:“现下咱们姑爷是,天子近臣,你们要仔细,别惹事。”
崔氏不太想和贾母念叨这个,老太太就这样毛病,瞧着嘱咐你,名为低调,其实忍不住的在炫耀。
再这么下去,一群油嘴滑舌的丫鬟婆子说话逗老太太开心,传着传着,马上风言风语满家都是。
崔氏瞧着二弟妹也不顶用,赶紧又把话题岔到别处去:“咱们大爷近来也忙着练字,我想着给那边书房添个火墙,天冷了瑚儿、珠儿也有读书的去处。”
贾母果然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点头笑道:“你想的好,说什么寒窗苦读,咱们家也不做那些矫揉造作的事。”
问完大儿媳妇,贾母又去问老二家的:“大衣裳可做出来了?你们二老爷办公的去处不比家,你记着做几件厚实衣裳。”
王夫人也赶紧上前笑道:“母亲放心,去年得的水貂皮,早就叫人拿出去请师傅做,下月就能得。”
崔氏又赶紧上前卖好,也是笑着:“母亲,妹妹那边我早就叫人送去了,我们老爷说他用不上,让把他那一份匀出来,给二老爷和林姑爷用。”
贾母见崔氏那么周全,心底满意,瞥一眼老二家媳妇的脸色,她这回可没做什么小家子气的眉眼,老太太眼睛眯着,嗔道:“什么用不上?每年初一都要穿。”
王夫人也跟着道:“这一份已经留了,去年皮货多,已经叫针线上人做了内衬,一家老小都换新。”
不患寡而患不均,家中皮货多,不争那么一星半点的,众人和睦,贾母舒心,指着贾元春:“很妥当,我那库中的料子,又几匹大红的,拿出来给哥儿姐儿做衣裳,好看。”
王夫人让闺女上前谢过老太太赏,贾迎春也上前磕头,其乐融融,谁也没找不自在。
林如海升官,贾敏反而更谨慎了,没和母亲一起找乐子,应着朱谦家的夫人梅姑的约,一大早就乘着马车一前一后往西城去。
梅姑家先前住在城西,这边有个尼姑庵,内里景致精巧,梅姑布置院子和收拾花草的能耐,就是和里面的老尼学的。
还没到山门,一条路被一群家丁和嬷嬷妈妈拦住,打眼一看有三十来人,真是好大的阵仗!
打头的老公公板着脸,一甩拂尘:“义忠王妃今日礼佛,闲杂人等回避。”
梅姑心里嘀咕:“放着那些大寺庙的菩萨不拜,怎么往这等小庙来?”
这时又见一个瘸腿老嬷嬷拨开人群走过来:“娘娘说了,莫要因她之故,耽搁旁人参拜,还请几位夫人进去一见。”
那一群人鸟兽散去,让出一条路,贾敏带着的十来个下人不能往前,有人来牵着马驾车往前,她抱着儿子下车。
梅姑也下车来,帮忙把睡着的林璋接过去,让贾敏整理衣裙。
贾敏一笑:“我还没见过义忠王妃长什么模样,今日倒是能见一回。”
两人闲谈着往庵里走,梅姑笑道:“说是吃斋念佛,只是找个由头出来逛逛,我原先还担心约不着你。”
贾敏颠了颠林璋,这小子还是不醒。
又道:“我在家中正无聊,姐姐下帖子,正是瞌睡便有枕头递,咱们先去探个路,下回我把我家嫂子也叫上,她原也喜欢出来看风景,可惜多半不得闲。”
梅姑颔首:“公府人家,一大家子的人和事,想来也不能随意脱身。”
眼看忠顺王妃就立在小池塘边赏花,守着路口的丫鬟见来人,上前把林璋接过去。
贾敏和梅姑一起上前拜见,忠顺王妃温声软语,伸出手一左一右将二人扶起:“快快请起。”
王妃娘娘双手拉住梅姑的手,眼眶一瞬便红透:
“女先生,您可还记得我?!”
??77 ?
◎“故人不愿见”◎
、“故人不愿见”
梅姑教过的姑娘多了去, 十来年里见过的人,她又岂能个个都记着,忽然被这么问, 脑子一片空荡荡,搜寻半日, 恍惚有个轮廓。
她穿着一袭洋红十样锦褙子, 周围滚着一圈浅色的百花苏绣边, 一条杏色如意云纹绫百合裙, 乌发绾成了雍容的牡丹髻,耳上挂着点翠台湾翠耳环,流云纹样绣腰封, 轻挂着海棠金丝纹荷包。
贾敏和梅姑出门,并没有做什么富丽妆饰, 她们的丈夫在朝中只能算是小官, 花枝招展穿衣裳出来,对名声不好。
梅姑想了许久, 记忆中是有个小姑娘,眉眼清秀,说话天然温声软语,几乎都听不见声儿。
贾敏抱着儿子, 现下手酸得很,根本没多少心思打量深居简出的义忠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