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助理道:“昌顺那边新任董事长表示,先前没有接到前任董事长关于与陆氏合作的通知,而且……昨天刚与新合作方签了合同……”
昌顺这么快就有新董事长了?动作还真是麻利……
刘景光答应给陆氏分出一半合作的当晚,刘莉莉就出事了,按道理说,刘景光还没来得及通知下去,也有可能……
妈的,这下好了,知情人死了,合同不用签了,到嘴的肥肉又没了。
陆思扬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这一通,又白忙活一场。
几天后,昌顺那边又打来了电话,通知陆思扬参加刘景光的葬礼。
刘景光除了女儿刘莉莉,再没半个亲人,后事也都是由几位老朋友操办的。
好歹也是他爸的好友,陆思扬作为晚辈,当然是要参加的。
葬礼当天,来了不少河省有头有脸的人物。
陆思扬站在人群最后,看着每个人脸上展露出来的或真或假的悲伤,心底隐隐泛冷。
虽说他对刘景光这人的脾性,十分厌恶。
可到底也是多年的世交,还是有几分真感情在的。
上次见面,还拉着他絮絮叨叨当年往事,再见,却已经是在四四方方的盒子里了。
陆思扬忽然想起了他爸去世前,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浑身插着管子,各种仪器嘀嘀作响。
意气风发的人,似乎在一夜之间,被病痛吸干了所有的养分。
他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生命一点一点慢慢流逝,却什么都抓不住。
哪怕生前再如何风光无限,死后也不过是一柸黄土,什么都没了。
一阵凉风卷着尘土吹过来,陆思扬用力眨了眨眼睛。
下一刻,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他回过头,对方一身黑西装,身材精瘦,面容带着几分严肃。
陆思扬低低叫了声:“胡叔。”
来人正是陆明山的另一位好友,浩瀚酒业的董事长,胡东顺。
或许正如刘景光所说,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大部分的情义都是由利益而来。
陆氏承包浩瀚所有酒厂的员工餐,而浩瀚则负责供应陆氏旗下餐饮的全部酒水。
十几年来,也算是互惠互利合作共赢。
胡东顺叹了口气道:“我这大半子啊,最好的朋友就是你爸和景光,没想到两个人都……”
要不要去喝一杯?
陆思扬鼻子一酸,用力咬了咬牙,咽下了喉间的哽咽。
胡东顺见他眼眶泛红,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思扬啊,你也别太难过,其实我们活到这个年纪,基本上也算是看开了。”
陆思扬点点头,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嗯,胡叔您说得对。”
胡东顺抬头看着暗沉沉的天,呢喃自语道:“也好,也好,当年那事,到底是我们对不住……”
“胡叔,“陆思扬听到这儿,便下意识问道,“您在说谁?”
胡东顺一愣,回过神来,面色有些古怪:“没什么,我乱说的。”
见陆思扬还想再问,胡东顺直接道,“行了,时间不早了,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见状,陆思扬也不再追问:“胡叔,您慢走。”
参加葬礼的宾客陆陆续续离开,送走了胡东顺,陆思扬又在墓地前站了一会儿,这才准备回去。
他转过身,却在几步之外,看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身影。
灰沉的天际下,方律长身而立。
四周的一切都带着雾气,将方律的身形半隐。
方律一改往日,身上的黑衣变成了纯白色的正装,手中竟还捧着一大束开得浓烈的玫红色花束。
陆思扬不禁错愕,说白了,方律与刘莉莉不过就是装样子给刘景光看,现在刘景光一死,两人之间自然是不做数了,没想到方律今日竟然还会到场。
方律大跨步朝这边走过来,面容愈发清晰。
一双灰眸如冬日冷凝的潭水般毫无波澜,双唇浅浅抿起。
方律蹲下身,将手里的花束摆放在刘景光的墓前。
抬眸看向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方律的眸光颤了颤,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陆思扬一愣,再望过去时,对方脸上已经没了表情。
陆思扬的视线转而落在方律带来的那束花上,玫红色的花朵,带着深紫色的纹路。
这是……锦葵?
陆思扬神情微微一怔,方律为什么会送这样的花给刘景光……
思索间,方律突然站了起来,偏过头看向他:“陆总。”
不知为什么,陆思扬下意识觉得方律此刻的心情似乎不错。
他故意不与方律对视,语气客气疏离:“方先生。”
方律也不介意,眼角微微挑起,语气是一贯的散漫:“要不要去喝一杯?”
喝一杯?
似乎没料到方律会这么说,陆思扬脑子反应慢了半拍。
“是啊,”方律语气悲伤,神色间却不见半分忧色,“这么令人难过的日子,不应该去喝一杯?”
陆思扬嗤笑,方律疯了他可没疯。
这个时候他要是出去喝酒,万一被有心人看到了,指不定传成什么样。
更何况,他跟方律之间……能这么心平气和说句话都实属难得。
要让他跟方律一起同桌喝酒,保不准方律又胡言乱语惹怒了他,中途就得掀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