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他回想起梦境中那个独自走向死亡的齐月,他倒在冰冷的海水中,像是一个看似伟大的殉道者,死在自己向往的月亮前,齐阳每次想到那个场景都觉得血液逐渐变冷,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尊化不开的雕塑。他自已一个人独留在阳光下能有什么意义,无论多少次目见那灿烂千阳,他都会想到太阳背后那弯镰刀般的月亮,时时刻刻提醒着齐阳,他不过是活在别人的尸体之下。可他到底要不要说呢?告诉周悦实情,很可能就代表着告诉范子墨实情,无论告诉哪一个,都是将他们拖入危机四伏的风暴之中,无论哪一个,齐阳都是不想的。他抬起头,坚定地对周悦说道:“我不能说。我知道你感觉到不妥,但我不能说。”周悦撇了撇嘴:“你不说,我很难帮你办事。”齐阳踟蹰了片刻,他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那种痛苦周悦似乎有着片刻的感同身受,但又有些说不明白。齐阳深吸一口气,似乎打定了主意道:“我理解,我明白,但是我不能说。”周悦张了张嘴,他不知道齐阳到底在执着些什么,但无论怎么看,他的犹豫都代表了他不是个杀伐果断之人。周悦看了看窗外美好的天气,窗边的位置还有点冷,他双手撑在窗台上看着远山问他:“你理解,你明白,你不能说,但是你还希望我帮你办事。”“是。”这个“是”里,没了犹豫,“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办事。”远山的雾气在半个上午的阳光下逐渐散去,露出青秀的蓝绿色,整个世界似乎都是自然通透的,只有周悦一个人想不明白这个小小的向导到底跟那个远方的哨兵有着什么样通天的秘密。周悦思考片刻,决定从其他地方入手:“你跟那个叫齐月的哨兵,是什么关系?”其实现在的齐阳也不清楚,自己跟齐月到底算是什么关系。从最开始的受害者和营救者,到齐月刚来基地时的孤独者和引导者,从朋友,到没有回复的告白,每一样都不清不楚,不干不净,可能就连齐月都不知道他和齐阳的关系究竟到了哪一步。周悦又一次从齐阳的脸上看到那种隐忍又思念的痛苦,似乎他只要张开嘴,悲痛的哭号就会从他的心里溢出来。他的身上散发着对另一个人的怜悯,一种充满爱意的怜悯,这样的表情,周悦偶尔也会从程淼的脸上看到,当他望向那张黑白的遗照时,已经死去多年的恋人仿佛又在他面前倒下了一般。周悦叹了口气,他似乎不需要齐阳的回答了,他只需要齐阳的保证就好,毕竟周悦自己也是个出入战场多年的成年人了,他也有着自己的判断和想法,如果真有什么万不得已的情况,大不了亲自提溜着齐阳的脑袋一起自首,男子汉么,要的就是一个敢作敢当。他站直了身体面对齐阳,要求道:“你得向我发誓,你让我做的事,不是一件坏事。”
齐阳的眼神再次坚定起来,他直直地盯着周悦的眼睛:“我发誓,至少在我眼里,这绝对不是一件坏事。”周悦想了想,又问他:“你要做的这件事,会不会伤害到范子墨?”听到这里,齐阳原本不苟一笑的脸蔓出了笑意来,他的声音变得轻柔:“不会。”周悦点点头,没有再次说话,恰好此时上课铃声响起,周悦看了眼走廊上三三两两往回走的向导们,冲齐阳摆了摆手:“那你上课去吧,等你写完了信,就塞进润唇膏里给我。”齐阳点点头,突然对转身要走的周悦说道:“范子墨是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但是他还不擅长做别人的恋人,凡事你不要逼他。”周悦刚想问我逼他什么了,转而想到昨晚三人说话间提到的去一线基地的事。周悦心下了然,他感受到齐阳对范子墨这个朋友的重视中带着想要保护他的成分,他更加有理由相信齐阳不会做什么对范子墨不利的事。一个想要有所保护的人,怎么可能费尽心机想要伤害整个世界呢?虽然也有那种为了保护一个人,可以牺牲全世界的疯子,但理智告诉周悦,真正如此极端的人格在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常见,而齐阳,至少在周悦的眼里,不像是这样的人。他回头对齐阳笑了一下,齐阳这才看出来他似乎有一对尖尖的虎牙,笑起来的时候看着多少有些稚气。他从周悦的笑容中读出他的意思,于是也冲周悦摆了摆手,转身回到教室里去了。 吃醋小能手中午时分,周悦逛了逛基地便早早地到范子墨楼下等他醒来,他不敢贸然上去,毕竟早上的时候楼里并没有什么人,大多数向导都出去上课了,他才胆敢牵着范子墨闯进去,现在大家都下了课,不知道会不会有回宿舍的向导,他本也就不是这个基地的哨兵,跟大多数人都没打过照面,只能在寒风中站立着等范子墨下楼。范子墨是个怕冷的人,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不太想脱睡衣,便跟之前一样,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卫衣,又裹了军用的长棉服便出门去了,整个人看上去圆鼓鼓的,跟他的头型比起来活像是个小头爸爸。周悦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笑开了,范子墨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笑什么呢,冷死我了都。”周悦伸出手感受了一下外面的气温,山里的冬季是湿冷的,的确比他想象中来得刺骨,但鉴于他长期在恶劣的极端环境下有作战任务,周悦倒也没觉得有那么夸张。他转念想到一线的居住环境和任务难度,瞬间觉得范子墨留在二线基地也没什么不好的。他笑了笑,问他:“还牵手不?”范子墨头摇得跟要掉下来似的,周悦见了也不恼,只是继续用言语诱哄道,“我手可热啦,一点都不怕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