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周悦也不生气,还是那般微笑的样子:“我只是很高兴,自己的秘密不用留在遗书上等别人在我死后发现。”范子墨知道他是在说程淼的事,低下头没有说话。齐阳看出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一般,本来今天就是两人相聚的最后一天,却因为自己的事跑过来安慰一个电灯泡,齐阳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他看了看两人,开口道:“我累了,你们要不先回去吧。”说着把桌上的餐盒一股脑地递过去,“记得吃晚饭。”几袋子东西都被递到范子墨手上,范子墨强硬地留下一盒饺子:“好歹吃一点。”齐阳刚收下饺子,范子墨又从蛋糕盒子里拿出两个舒芙蕾蛋糕:“多吃点甜的。”两人走出齐阳的房门前,周悦提醒了一句:“我明早八点的直升机,你记得把信塞进润唇膏里交给我。”齐阳点点头,两人便道了晚安消失在门的另一边。周悦从范子墨手上拿过那袋子盖浇饭,跟着沉默的范子墨回他的宿舍去。今天一整个下午周悦都坐在范子墨的宿舍里看他昏昏沉沉地睡午觉,一开始范子墨还觉得害羞,不敢睡觉,说着说着话他就这么睡着了。周悦看了他许久,只觉得他只是呼吸都是好看的,眼下他因为遗嘱的事闹着不开心,周悦只觉得他甜蜜的恼怒让自己整个人都像浸润在巧克力里一样。他看着范子墨沉默地走着,沉默地转身,沉默地掏出钥匙,门刚一开,他便被周悦强硬地推进了房间,抱在怀里。范子墨被吓了一跳,想要转身却被束缚地只转了半张脸过来。那袋子盖浇饭早就被周悦掉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摔坏。范子墨感受到周悦在自己耳边灼热的呼吸,整个人烫了起来,在月光霜一般的打量下泛起不合时宜的,日落般的潮红。他不敢大声喊叫,只是轻声斥责道:“你做什么!”周悦的呼吸更急了,他凑到范子墨的耳边,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廓:“你心疼我。”范子墨因为这逾矩的行为又惊又羞,耳朵上的啃咬却痒到了他的心里,他不由抖了抖,结结巴巴地狡辩着:“我……我、没有!”周悦的笑意更甚,范子墨甚至能够直接从他的胸口感受到震动,他没有放开自己,反而将头凑得更近,贴过去在他的嘴角边说话:“我明天就要走了……不跟我签专属,也得给我点保障,嗯?”
那声“嗯”,嗯到了范子墨的心尖上,他嘴唇的温度和颤动传递到自己的唇上,范子墨凭着本能轻轻张开嘴,抿了抿周悦下唇的一角。嘴唇的主人突然一滞,范子墨只觉得他连呼吸都停了,还来不及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周悦便捧上他的脸,亲吻如狂风暴雨般向他袭来,而范子墨只能在他舔舐自己的间隙急急地喘上一口气。 启程第二天早上,齐阳的信件如约而至。一行四人都到了停机坪送行,其中当然有范子墨和齐阳,还有对周悦颇有照顾的傅麒。昨晚齐阳发了消息问陆延去不去,陆延本人对周悦这件事参与度不高,加上还要晨训,他本就是个不喜欢被打扰日常规律生活的人,对周悦也没有什么想说的,就没有来送行,只是口头上表达了一路顺利的美好祝愿。齐阳看着范子墨眼睛下方的黑圆圈和微微肿起的嘴唇调笑道:“昨晚过得很激烈?”范子墨的脸由绿转红,一脸你可别跟我说这个的表情。他叹了口气,看了眼正在跟傅麒说着些什么都周悦:“别提了,这人怎么跟狗似的,能啃这么久。”齐阳捂着嘴笑了起来,周悦今早的脸色白里透红地泛着光泽,看上去整一个容光焕发的样子,嘴里也跟吃了衣架似的,笑得根本放不下嘴角。反观范子墨的状态,跟自已是一样的一夜无眠。范子墨的无眠是心跳得是在太快,连带着血压都噌噌噌地往上涨,压根睡不着觉;而齐阳的无眠,是因为那封不知如何开口的信,直到天空泛起白光,齐阳微微闭上时不时流泪的眼睛,浅浅地在桌前趴了会儿。睡着的时候有泪水滴落在纸上,晕开一两个让他心痛许久的字,倒也显得合情合理。昨晚他想了太久,也哭了太久,到最后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像是有了缺氧的迹象。他看着桌上的台灯,光不是光的晕染,他又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看着桌上的纸,仿佛白纸也不再是白纸。齐阳盯着同一个东西看了太久,以至于它本身的姿态已然模糊,正如他一直想着要写的字,等到提笔时刻,字也不像是自己想写的字了。他就这样在一张又一张纸上兜兜转转很久,最后终于不再斟酌。他本就不是什么文学大师,甚至称不上喜欢读书,能够写的文字,无论华丽还是朴素,都只能代表齐阳这个人这一刻的心。他不喜欢隐喻,不懂得白描,看了这么多年的海明威,他依旧不理解其中的含义,他连自己的心意都有些不了解,更何况述之以文字,让齐月再来了解。齐阳只能写自己,写自己的思念,写自己的期盼,写着写着,写到对齐月的思念,也写到对齐月的期盼,于是写着写着,他便与齐月融在了一起,一起被墨水印刻到白纸上,一起被卷起,又被塞进那根洗得干干净净的润唇膏管道里。齐阳想,他能做得也只有这些了,之后的一切,可能都逃离了自己的控制,只能交给周悦去传递,交给齐月去思考。或许他万分有幸,能从词句中让齐月生出那么一丁点活下去的反骨来,那齐阳就会为了那一丁点的反抗拼命努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