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圣明,这件事情,郡王自然会亲自去与陛下分说,就不用我们管了。”林平道:“宋辽之间,军事之上已经达成了一个基本的平衡,真想要一决生死,那就只能是庙堂上的运筹了,没有十年二十年之功难成见效。让宋人稍许占点便宜,又算得了什么?要是宋人真如郡王谋算的那样先来一个窝里斗,那可就有意思了。”
“你这次去汴梁,倒真是难为了。不但要自甘下贱,还要被人耻笑!你信不信,你在汴梁,一定会成为被围观的对象。”
“正好,正好。”林平道:“就是要人多,好方便我哭诉啊!”
耶律珍微微摇头:“你这软弱之态传回来,会授人以柄的。”
林平道:“比之我们谋算的大事,这算得了什么!等到功成之日,那些人仰望你我兄弟的时候,你不觉得会更爽快吗?”
“那倒也是!”耶律珍举杯敬了林平一杯道:“允之啊,说实话,我也是从小读儒家书的啊,但你们汉人这种愿受胯下之辱的作派,我是真学不来。”
看到林平脸色微变,耶律珍赶紧又道:“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些感慨。”
林平点了点头。
“其实公事倒还好说了,郡王这一次还交待了一件私人事情,就让我挠头了。”林平道。
“私人事情?”
林平道:“郡王给大宋的财相萧禹,送了一份厚礼。还点名说是送给萧家三娘子的,说是天门寨外一见,难以相忘,期待有缘再见!”
耶律珍楞了半晌,哈哈大笑起来:“这礼的确难送。只怕萧禹会亲自使大杖把你打将出来,宋人的朝廷肯定会礼待于你,但萧禹为这事儿揍了你,咱们好像还叫不得屈啊?”
“正是如此啊!”林平一摊手。“也不知郡王发了那门子的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值得他这么上心?”
:暴怒
萧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看着对面那个侃侃而谈的家伙,拳头也愈捏愈紧,不时竟然卡卡作响起来。
“我家王爷对三娘子的仰慕那可是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自天门寨一别之后,真是茶不思饭不想……”林平腆着脸,说着连自己也有些感到羞愧的话语,一双眼睛却是紧张地注视着萧禹,对面的这个家伙,可不是宋廷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单看那双现在青筋毕露的大手便可见一斑了。
他可不想鼻青脸肿地从萧府出去。
“贼厮鸟,欺人太甚!”
一声暴喝,萧禹终于还是无法忍耐了,一跃而起,随手捞起了屁股下那张硕大的椅子,高高举起,向着林平搂头便砸了下来。
一直就关注着萧禹动作的林平动作更是敏捷,起身,后退,一连串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的自然,似乎早就知道萧禹会有这么一招。
出生于北地的林平,不但读书,更习弓马,不但学训渊博,一身拳脚马上功夫,照样了得。
气得哆嗦的萧禹,也是年纪大了,椅子砸下,却是收势不住,轰隆一声砸在对面林平本来坐着的椅子上,两张椅子顿时都变成了碎渣渣。
一不做,二不休,萧禹一手提着仅剩下一截的椅子扶手,另一只手撩着长袍,向着林平追杀过来。
早有心理准备的林平,转身便向大门外跑去。
大堂之外,双方的侍从,护卫,一时之间不由得都目瞪口呆。
如果说他们这些人互相斗殴,那也没有什么,可问题是,屋里的这几个人,可都是宋辽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啊。
短暂的呆滞之后,倒是萧府的那些护卫们先反应过来了。家主都对辽人动手了,那还客气个什么劲啊,动手啊,上啊!
萧府的家丁护卫们,本来大部分都是从军中退下来的,与辽人那是天生的仇敌,本来就吹胡子瞪眼地看对方哪里都不顺眼呢,现在机会来了,岂会放过?
而林平带来的那些护卫,却也是辽人之中的精锐,自然不肯吃眼前亏,双方立时便在萧家大堂之外的院子里,砰砰砰砰地干了起来。
宋一平站在门槛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是朝廷派出来的馆伴使,唯一的任务,就是陪伴林平,林平在汴梁的所有活动,他都要跟随,当然,他还有一个与林平谈判的差使,双方总需要在下头先达成一个基本的平衡,然后才会让林平去见皇帝,否则对方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来就不好办了。
做辽人的馆伴使,历来是最不好干的一个差事了。
因为北辽强而宋廷弱,所以每一次辽人的使者,总是趾高气扬,颐指气使,提出的要求,都是宋廷难以答应的。与其的谈判,自然也很艰难,一个不好,便会落一个叛国贼的名头,被士林清议骂得狗血喷头,最后明明是辛苦万分地办成了事,还不得不成为官家的替罪羊,却某个偏僻的地方监几年酒税,避避风头,免得被人的口水喷死。
但这一次,宋一平这个馆伴使可是当得清闲无比,当得惬意无比,因为这么多年来,辽人的使者到了汴梁,可是第一次来控告大宋边军无理入侵辽境,烧杀抢掠辽国边境百姓。
以往这样的剧本,可都是完全颠倒过来了的。
与林平的谈判,自然也是宋一平占据了上风。
历来都是这样,胜利者,总是可以居高临下地提出一些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