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想到了当初在晋阳自己拒绝高欢时的模样,宇文泰最终还是放过了他们,让张华原与元基回去复命。
元基一回到晋阳,立即劝说高欢道:
“大王,宇文泰是位英雄,你应该趁其新立,出兵攻灭他。”
高欢却不以意,他对元基笑道:
“你难道看不见贺拔岳、侯莫陈悦的下场吗!我只需用计,擒拿宇文泰,轻而易举。”
轻易攻灭尔朱氏、又计杀贺拔岳,高欢彻底飘了。
而新崛起的宇文泰正积极谋划大事。
贺拔岳被高欢唆使侯莫陈悦所杀,关西、关东实质上已然决裂,甚至不可能维持过去明面上的友好。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因高欢手握傀儡天子,而受他节制。
贺拔岳身死,受其恩惠者,也会支持自己与高欢对立。
一念及此,宇文泰当即招来心腹于谨与他谋划另立中央之事。
宇文泰当然有合适人选:当日与自己一同入关的平阳王元修。
元修在长安度得舒适,他新娶了一名娇妻,纳了数位美妾,一副沉迷酒色的模样。
至于被高欢抓走妻妾姐妹们,他早已经抛在了脑后。
高欢、高澄是什么人,元修可太了解了。
有妇人落到这两人手中,哪还有别的下场,一想到自己妻妾姐妹被这两父子亵玩,元修痛心疾首,痛过之后,又与新妇嬉戏。
前些时日传来贺拔岳的死讯,让元修大为惊恐,他担心高欢趁虚而入,自己新纳的娇妻美妾只怕又要落入高家父子的掌中。
但后来得知宇文泰继领关西,元修长出了一口气,继续过着声色犬马的日子。
这样的生活,在第二次天子面试后,他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
有宇文泰举荐,当初贺拔岳对元修非常满意。
但有第一次天子面试时的教训,元修不敢大意。
当初在洛阳,高欢明明已经被他骗了过去,却被高澄将事情搅黄。
元修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
吃一堑,长一智,元修在纵情声色之余,时不时向贺拔岳、宇文泰吐露对高欢、高澄的恨意。
终于,当宇文泰回师长安后,元修得知了他最想要的消息:
关西将另立中央,与高欢抗衡。
元善见太昌二年十一月二十七,元修在宇文泰的支持下,在长安登基称帝。
元修下诏,历数高欢欺凌幼主,操纵朝政,号召各地豪杰群起而攻。
又加授宇文泰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关西大都督,略阳县公,承制封拜。
瞧瞧这一长串官名,原夏州刺史宇文泰收获了丰厚的政治回报。
同时,宇文泰也对高欢立幼主的行为大加指责:
“贺六浑以幼主继位,图谋不轨,我宇文黑獭是大魏忠臣,自当迎立长君!”
对于元修的号召,别说关东,关西都还有两个死硬派不愿归附:灵州曹泥、渭州可朱浑元。
可朱浑元是太安郡狄那县(山西寿阳)人,和高欢妻族大将窦泰同是太安老乡,因这一层关系,效力于尔朱氏时就与高欢交好。
对于宇文泰另立中央的行为,可朱浑元极为愤慨。
对他来说,高欢才是自己的明公。
远在关西的可朱浑元对高欢的忠诚并非没有缘由。
首先,他的家眷都在关东;其次,高欢麾下有一个以窦泰、莫多娄代文、韩轨等人为主的太安派系,可朱浑元孤身在关西,对于武川豪杰,注定没有认同感。
当然,更关键的是他认为占据关东的高欢,才是真正有能力成就霸业之人。
并不是不认同宇文泰的能力,但与中原、河北相比,如今的关陇还是差了许多。
远在晋阳的高欢也得到了关西另立中央的消息,恼怒之余,不禁暗自感慨:
‘宇文泰或许能力不如贺拔岳,胆识却不弱于岳。’
但欣赏归欣赏,这件事不可能就这般放过,天无二日,世上也不能有两个魏!
父子相见
深受徐州百姓爱戴,得到京畿将士拥护的渤海王世子高澄病倒了。
当宇文泰在关西另立中央的消息传至彭城,高澄正巡视各军,闻听消息,当场昏厥,从马上摔落。
所幸段韶、斛律光两位将军将他接住。
说起这件事,当天在场的京畿将士们还是一脸庆幸,要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段韶、斛律光没有骑马,而是站立侍奉。
并且,得天之幸,高澄又是倒向他们所在的一侧,这才没有因落马受伤。
但小高王终究是病倒了。
众将把昏厥的高澄送往帅帐。
根据守卫帅帐的将士说法,以及在场将领的佐证,高澄醒来后,大骂宇文泰狼子野心,妄图分裂大魏,他嚎啕痛哭,自言他与父亲愧对大魏列祖列宗,期间又数次因悲伤过度而昏厥。
新到任的徐州刺史抵达彭城,又听说了最新消息,渤海王世子高澄对国家在他们父子手上陷入分裂,深以为耻,他痛彻心扉,日夜呕血。
消息依旧是守卫帅帐的京畿兵将士传出来的,他们很多人看见斛律光端进帐的一盆清水,端出来时却染了红。
也不断有沾血的白布,被帅帐里的亲信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