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孙祖寿奉诏,率部赶赴真定府、保定府,梳理整编要逃难进北直隶治下的难民,压力可谓是累日积攒。
“孙提督,第三批登记造册的难民,已移交到林家商号。”沈世奎神情正色,向伏案忙碌的孙祖寿,拱手行礼道。
“一应的所造名册,皆随队移交,眼下第四批难民,尚在登记造册中,此批皆以勇壮为主,可护送至蓟州镇治下。”
“嗯,知道了。”
孙祖寿抬起头来,脸庞满是倦意,眸中布满血丝,开口道:“我部驻扎的营寨,所储粮食已经不多了。
另保定府治下,亦是这般。
你即刻谴派精骑,将这份密奏,八百里加急,呈递到京城御前,尽快拨付一批粮食。”
“喏!”
沈世奎当即抱拳应道,随后上前接过这份密奏,转身朝帐外快步走去。
“唉~真是多事之秋啊。”
看着沈世奎的背影,孙祖寿轻叹一声,身躯有些摇晃,囔囔道:“偏偏在此时,山西竟出现民乱,若是这样的话,那入直的灾民规模,只怕将破八十万众啊。
陛下,这么多逃难的灾民,您真的有办法,将他们悉数安置下来吗?”
讲到这里,孙祖寿红彤彤的眼睛,看向帐外,垂着的双手紧握起来,抬脚缓步朝帐外走去。
“这差事真不是他娘的人干的,那帮灾民,一个个都饿得像狼一样,险些有好几次,都发生民变了。”
“是啊,先前国朝这边,不是一直在赈灾,一直在镇压流贼叛乱吗?为何山陕那边,会有这么多的灾民啊。”
“这他娘的还用多想?肯定是山陕那边的官老爷们,一个个贪婪无度,把朝廷调拨的钱粮,多数都给贪墨了嘛,你们这几日轮值震慑灾民,难道就没听说吗?山西那边发生民乱了……”
在这临设的营寨之内,精疲力尽的忠勇军锐士,在等待开饭之际,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这些时日的经历。
出帐的孙祖寿,听到这些话,眉头紧皱,但是却没有多讲其他,这些时日处置梳理灾民事,麾下的忠勇军将士,的确是累坏了。
要不是麾下这帮健儿,帮自己分担着压力,孙祖寿根本就不敢想象,在真定府这边的局势,会陷入到怎样混乱的态势下。
麾下的亲卫家丁,捧着木盘,朝主帐走来,见自家提督出帐,愣了一下,随后便快步走上前,说道:“提督,吃些午膳吧,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了。”
“嗯,叫些轮休的家丁,随本督去井陉那边看看。”
孙祖寿拿起一块黑面窝头,狠狠的咬了一口,开口说道:“本督要去看看,眼下井陉的局势怎样。”
“喏!”
相比较于在京城坐镇的孙传庭,领军赶赴真定府、保定府坐镇的孙祖寿,所承受着的压力,一点都不比孙传庭小,甚至还要更大一些。
一群饿红了眼的灾民,在知晓他们的天子,讲出逃难到北直隶治下,就能活命,现在北直隶,明明就在眼前,可却遭遇种种刁难,然他们眼里所谓的刁难,却是隔绝病患,梳理灾民群体,以便于更好的管辖他们,可他们却一个个都扎刺了。
然身处京城的孙传庭,亦承受着巨大压力,这些梳理出来的灾民,一批批迁移到京城,如何安置他们,如何维稳他们,那都是异常繁琐之事。
“你们凭什么这般,明明老子们是先过来的,你们为啥却紧着他们啊,老子们都饿多少天了……”
“是咧,我们就是想活命,这有错吗?”
“当初皇帝老子是咋说咧,说从老家逃难到北直隶治下,就能叫俺们吃饱饭,现在有这般……”
在数十众亲卫家丁的簇拥下,孙祖寿赶到井陉这边,那怒吼声,咆哮声,是一浪高过一浪,一帮饿红眼的汉子,扎堆聚集在一起,跟忠勇军的锐士对峙起来。
“老子明确的告诉你们,没有他娘的偏谁,不偏谁!”一名忠勇军将校,操着刀,怒目圆睁,咆哮道。
“老子跟你们这帮人,谁都不认识,老子为何要厚此薄彼,你们这些天,待在这里,吃的馍馍,喝的粥水,都他娘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你们闹腾一个时辰,你们他娘的,就晚一个时辰进北直隶,你们闹腾一天,那就他娘的晚一天。
谁要是敢聚众闹事,冲撞忠勇军,好啊,老子的刀,早就他娘的渴了,杀你们想蓄意造反的家伙,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老子当初在战场上,跟建虏赤膊拼杀的时候,你们他娘的,一个个还不知道躲在哪里求活呢……”
作为经历过血战的精锐之师,目下的忠勇军,跟大明其他军队相比,那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持枪挎刀的一众忠勇军锐士,所表现出的强势,叫那些心生躁意,心生惊惧的山陕籍灾民,一个个都被震慑住了。
“都是这该死的乱世,闹得了。”
看着渐渐平息下来的乱局,一直沉默不言的孙祖寿,轻叹一声,说道:“天子是何其英明神武啊,可大明治下的贪官污吏,却曲解天子的意思,使得……”
自奉诏率部,赶赴真定府、保定府治下后,所经历的种种,叫孙祖寿愈发明白,当今天子所处的境遇了。
一个辽东。
一个山陕。
两股以下克上的叛军势力,是拼了命想破了大明,而治下所存在的诸多问题,使得矛盾不断被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