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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缓起得很早,不单是因为要上学,还是为了避开徐意如。
很显然,他的计划失败了。因为当他蹑手蹑脚地准备出门时,餐桌上便传来了一道优雅的男声。
“缓缓起床了?来吃早点吧。”
秦缓有些僵硬地回头,看徐意如将一碗白粥轻轻推到了自己对面的空座位前,示意秦缓坐下喝粥。
他本想装聋作哑假装没看见也没听见,快步往大门走。
但就在他拿起钥匙准备开门的前一刻,秦枝端着一碗相同的白粥从厨房走了出来。
“来吃饭吧,你小妈知道你早上不爱吃西点,特地早起给你熬了粥。”
秦枝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手里的粥与桌上拿碗调了个个儿。
“那碗凉了,吃这碗。”
秦缓这才丢下了书包,不情不愿地坐在了徐意如对面。秦枝也在徐意如身边的空位上落了座,用餐期间不忘侧身与爱人亲昵地交谈两句,旁若无人。
“待会我送你去学校。”徐意如抿了口粥汤,含笑抬眼望向秦缓。
秦缓的心绪有些混乱,刚想出声拒绝,就听到徐意如淡淡地补充道:
“我有事找你们领导商量,正好顺路。”
说完,他扯出纸巾擦了擦嘴,起身在秦枝脸颊侧印下一吻,离开了餐厅。
秦缓这才注意到,这是徐意如亲手煮的粥,他自己却并没有吃多少,他记得徐意如的口味并不像他那么清淡。
想来是因为徐意如吃不惯。
秦缓的心情更复杂了,食不知味地把粥喝完,和秦枝打了声招呼便和徐意如一同出了门。
5
今天是新学期开学第一天,秦缓按新的分班表格前往了新班级。
按表格上的安排来看,新班主任是个资历很深的中年女性。秦欢对她有点印象,是刚从高三退下来的语文老师,据说学校里被处分的情侣十有八九都是她举报的。
旁边互相认识的学生都在讨论这位新班主任,显然都有听过她的“铁血手腕”。
秦缓不怎么感兴趣地略过他们,随便找了个空座坐下。下一刻便有人坐到了他旁边。
戚择一把将书包甩在地上,曲起手肘捧着脸凑向秦缓。
秦缓听到动静转头,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被吓了一跳,忙说:“你干什么?!”
戚择看着秦缓的眼睛放着光,似乎没觉得自己这举动有些唐突。他故作帅气地眨了眨眼,说:
“你就是秦缓吧!想跟你做同桌可真不容易,我可是特地托关系和你调到一个班的。”
秦缓警惕地看着他:“可我不认识你。”
戚择不以为意地拿出了一本暑假作业本,推到秦缓面前,指了指上边那龙飞凤舞的两个字。
“戚择。现在我们认识了。”他仍是笑盈盈地看着秦缓。
秦缓皱眉,刚想说话,就发现教室已经安静了下来。
戚择和秦缓也只好停止了交流,向讲台上望去。
看清楚了讲台上的人后,秦缓顿时瞳孔紧缩。
讲台上的青年穿着熨烫贴身的白色衬衣,只身独立便如挺拔的翠竹,宛如山间明月不可亵渎,世上最纯净的清风在他面前也只得沦为陪衬。
精致秀美的五官更为他平添几分贵气一看就知道其必定出身优渥。
是徐意如。
因为班里人还没到齐,徐意如只是清浅地向望着他发了呆的同学弯了弯眼睛,在教室椅上坐下了,并未多说话。
戚择也看了徐意如很久,不过眼里更多的是疑问和探究。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似乎在自言自语。
秦缓虽然有些诧异,但联想到他昨天的态度和今早说的话,也隐隐猜到了一些,便沉默了下来。
6
等到班里人都到齐了,徐意如才从容地站起身,在白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隽秀清晰,再一次印证了“字如其人”的道理。
女生们都肉眼可见地激动了起来,先是指指徐意如,又看看戚择和秦缓,很难让人猜不出她们在聊什么。
秦缓颇有些冷漠地望向徐意如,却见到徐意如也正看着他……和他身边的戚择。
徐意如的笑意更深了,只是不达眼底。他收回视线,轻轻敲了敲白板,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然后开始了他的正式自我介绍。
7
“你要干什么?”
秦缓被徐意如堵在了厕所的窄小隔间里,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他并不知道徐意如是怎么顶替掉原来的班主任出现在这里的,只希望他能离自己的生活远一点。
最好像一年前那么干脆。
徐意如沉沉地看着秦缓,将他禁锢在怀里,不允许他有丝毫反抗。眼里只是秦缓从没见过的彻骨冷漠,与方才的翩翩公子判若两人。
“别误会,不是因为你。”
看见秦缓将信将疑的眼神,他似乎是觉得很可笑,忍不住嗤笑一声,但手却将秦缓搂得更紧。
徐意如的脸在秦缓眼前慢慢放大,高挺的鼻梁眼看着就要碰到他。
秦缓毕竟比徐意如小上几岁,又不比他常年锻炼,根本没力气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轻颤的睫羽在距离极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秦缓回忆起了从前他们亲吻的很多画面。在学校的树林,无人的操场,旷课的天台,又或是深夜的小区门口,和升顶的摩天轮。
秦缓条件反射般闭上了眼。
近在咫尺的耳边传来了徐意如带着嘲弄意味的轻笑。
秦缓僵硬地转头,又被徐意如用不容反抗的力度捏着下巴扭了回去。温热的气息撒在耳廓,弄的秦缓有些痒,还没来得及反抗,徐意如接下来的话就让他如坠冰窟。
“我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你,接近你也是为了你爸,少自作多情以为我对你念念不忘。”他眯起眼,与秦缓靠得更近,“你还不知道吧,你爸在你房间装了监控。你说,他在看亲儿子洗澡都时候,都在想什么呢?”
徐意如的话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在通仄的空间里压迫得使人喘不过气来。
秦缓再也听不下去,几乎是立刻挣脱徐意如的桎梏,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徐意如也并没有像先前那样拦住他,站在原地目视着他跌跌撞撞地跑远。
他就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一次次带给饥寒交迫的旅人希望,又残忍地亲手将它们碾碎。看到秦缓的人生被自己搅成一滩浑水,徐意如却觉得快意。
流淌在血液里的暴戾在骚动,仿佛生来就该如此。
8
秦缓明白了。不仅仅是明白了徐意如当初千方百计得接近自己的目的,也明白了自己的拙劣演技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假装冷心冷情,实则只需要徐意如的一个安抚的眼神便可消融,甘心为他露出猫科动物最柔软也最脆弱的肚皮。
但原来,在伪装的不止他一个。
他是面冷心热。
徐意如是口蜜腹剑。
无论是昨晚房间门口的“求他原谅”还是今早的“亲手煮粥”戏码,都只是演给秦枝看的作秀。
秦缓双手撑在天台的栏杆上,不锈钢的扶手被烈日给晒得又烫又硬,几乎碰不了。
但秦缓不在意,手心里被烫了好几个泡也不在意,只是想着,这次得好好惩罚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