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试试,我已经卜过一遭了,香蓉说看起来像玉如意。”
“如意,意如,那你可是得了个好兆头。”
何风盈虽这样说,但似乎并不信,用芥花在桂花油中轻轻一沾,然后甩向水面,油点入水,满是斑斑驳驳的流彩油光,一点形状也没有。
“呀,力道太大了,卜花怎么叫你弄得像甩鞭子一样?”王意如轻叫道。
她细看何风盈脸色,就猜到有事发生,将桂花油的碟子递给浣秋,让她托着给何青圆玩,随即便挨着何青圆坐下,用帕子掩口同她说起私房话来。
何青圆的心思还在祝薇红方才甩的那一帕子上,‘连祝薇红都这般不待见阿姐,施氏待阿姐还能好吗?纵然阿娘早做准备,在阿姐身边排兵布将,可为何一定要嫁到祝家呢?换个人选,难道不行?救命之恩,一定要用女儿的终身来报答吗?’
何青圆思索着,只抖了一下手中的芥花。
油滴在水面上,缓慢洇开来,她瞧着那油花的形状,倒像家中的小狼崽,谈不上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油花卜是以占到花卉形状为中吉,以占到龙凤形状为大吉。
祝薇红众星捧月般走过来,她是寿星,自然也要来占。
何青圆见人多就避开到一旁,捧起被人撇下的鱼食,抿上几粒,洒在水里。
何风盈和王意如随大流站在人群外,听着一些官位较低门户出来的姑娘们在对祝薇红殷勤奉承。
养在湖里的鱼儿是不怕人的,有人就意味着有食物,西面的鱼群已经被何青圆引过来了,它们游动时的水波一圈圈荡开来,如同召唤。
祝薇红此时正拿起一支芥花,小心翼翼地蘸了一下桂花油。
芥花所蘸取的油不是越多越好,油若滴落如坠雨,原本好好的形状都会被打乱,但也不能太少,太少如何描龙画凤?
所以要恰恰好,没过顶端那一簇尚未完全开放的花苞就可以了。
祝薇红满怀期待地朝湖水中轻轻一抖,很快湖面上的油花就如作画般散开来。
她所用的油是特别一点的,比较浓稠,不会散得特别快。
“呀,尾巴散开来了,好像凤尾啊。”有人道。
何风盈瞥了眼,尖头长尾,还真有点凤凰的样子,就连翅膀也在缓缓展开。
‘老天做瞎子!’
她暗骂时却见一条花鲤横亘而过,慢慢悠悠的,怡然自得的,鱼尾有力的甩动着,将那未成的凤凰彻底搅没影了!
亏得何风盈也在场面上做戏多年,此时才未笑出声来,但也忍不住觑向祝薇红。
见她脸色难看至极,心中更是大感快意,但王意如却急切地拽了拽何风盈的衣袖,示意她看那厢。
祝薇红已经大步朝水榭另一角走去,何风盈本就在人群外围,比她更近,几步就到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何青圆身边。
何青圆手里还捧着鱼食呢,一脸莫名看着忽然围上前的众人。
她这人赃并获,还故作无辜的样子简直快叫祝薇红绷不住皮相了。
“你成心的!明知道我家姑娘在卜花,还故意引鱼来搅弄!”
何青圆一下子没听明白,还圆睁着一双眸色浅淡的杏眼,不言不语地坐在那,承受着突如其来的斥责。
何风盈总算有理由摆脸色了,一个侧身将何青圆全然掩在身后,与祝薇红对峙道:“这说的是什么话?湖中本来就有鱼,巧合罢了。就算这鱼儿懂人性,能为人驱使,我妹妹初来乍到,难道使得动它?”
谁人不知只是巧合呢?可眼睁睁瞧着一个上吉的展翅凤凰被搅没了,吉利变晦气,谁又忍得下这口气?
“你这话说得也太轻巧,要不是你妹妹无端端喂起鱼儿来,鱼儿会赶在这个寸劲上搅局?”
这事儿其实也好办,何青圆说句软话就行了,毕竟在人前,祝薇红即便怨恨,总也不可能闹得太难看。
这事情的因由何青圆已经听明白了,若没有先前祝薇红先前甩帕子那一遭,她也许会致歉,毕竟在与祖母十几年间不动声色的对峙中,何青圆让步都成了一种惯性。
可祝薇红先头那一遭的行径实在令何青圆软不下去,何风盈只见她呆头呆脑低头不语,又见祝薇红气势汹汹,人多势众,便抬抬下巴,道:“何为卜?”
各家姑娘之中,王意如学识最好,也颇有才名。
何风盈没头没尾地一问,在众人都还不解其意的时候,王意如已经道:“卜,本义乃是将龟甲置于火上,以龟甲遭火灼后的裂纹横纵占得吉凶。而今占卜的法子很多,不过都是推断将来祸福吉凶的手法。”
“而这吉凶之兆,可否说是天意神授?”何风盈又问。
“自然是。”王意如答。
“既如此,世间卦象有百种,皆为天意,那鱼儿怎么就不在其中呢?天意借我妹妹引鱼为因,祝妹妹恼她也是应该的,只我妹妹无心之举,可担不起这散凤之果。水乃流散之物,多好的卦象都要消散,本就不宜用来占卜,取乐倒也罢了,较真起来,还不如去庙宇道观。”
这番话每一个字都说在何青圆的心坎上,她忍不住偷眼看何风盈,暗自可惜看不见阿姐说这番话时的神色,一定神气极了。
祝薇红几个庶妹庶弟打小在军中长大,唯独她和自己的嫡亲兄长是在京城府中长大的,请的是正经教习,通读诗词,便是做不了几首佳句,总也能吟上几句,断文识字更是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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