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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红如雨

 

夜色已深,无人在意的静谧角落,传来了令人心碎的哭泣声。

芙妫的泪珠划过脸颊,主动看向了他悲悯的眼神。她知道他不忍心看,可她偏要将眼泪展示给她。见他避开眼神交汇,她又轻轻扯扯他的鸟纹袖口,颤抖着声道:“在这里每一个日子,都像一条长长的黑夜,没有光芒没有希望,好不容易寻到心里的倚靠,又怕让风吹散。不要怪我烦了你,惹了你。”

她仰头看着他,细微看着他面部的渐渐掺杂上柔情,更大胆拉住了他的胳膊,轻轻抚摸着料子的纹路。

慕恒被她轻抚的地方骤然滚烫起来,像在火上炙烤,像酥掉了半个胳膊浑身不自在,欲扯回却僵在那里,他的理智已经被灯下的泪迷糊掉了。

“不曾……”这话太过简短,因为他承受不住她懵懂的爱,“公主若缺了什么,找追月去寻便是,她——”

“你能替我寻个人吗?”

“你见过她的,叫半夏,常跟在我的身后,大概这么高。”说罢又用手在他眼前比划了一下。”

栀子的香气钻入了他的鼻间,白嫩的藕臂晃动,他呼吸那一刻仿佛凝结。只见她牵强般揩揩泪,想尽可能不被哭泣影响到。

他鼻间也有些发酸,他的确见过多次半夏,可寻人不易,何况乱世之中。但他还是应了下来,因为这样能止住眼前人的眼泪。

“我会尽力的,公主放心。”他后退了几步,想逃离暧昧的气氛。

她垂下头,哭声又大了起来,慕恒知道不妥后又走近了她,轻拍她的后背,悄声安慰示好。

他儿时被母亲抛弃,母亲的轮廓在他心中已渐渐模糊,可轻拍这安抚的动作,却深深烙在了他的心中。他笨拙学起来母亲的动作,注视着她滑到脖颈处的泪,心头躁动,他想为她抚去,怕她受惊。

这时她已搂抱住他的腰,抬起了她的泪痕潋潋的小脸,去寻什么东西倚靠,如悬溺前最后的挣扎,她会死死攀附最后一线生机,直至漆黑的夜幕彻底降临。

他收起了轻抚她的手,将她圈在了自己怀中,大胆抚过她的发梢。

她不再如金芙蓉一样娇贵了,也不像重瓣芙蕖宛在水中难以接近,她与他不再有着云泥之别。

她在他嘴角处留下绵长的吻,简单纯粹的吻,没有情欲,只有追忆。

少女的唇瓣是柔软的,心中微弱的火苗瞬间扩展到燎原之势,烧得他呼吸都有些不自在。

只是愣了一瞬,他渐渐收紧了胳膊。怀中的她单纯不谙世事,一颦一笑都会牵扯他的心。

他被她蛊惑到了,眼中只有她的存在。

不合时宜的风吹散了他的烦躁,吹乱了她的发丝。

“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能吗?”她祈祷。

“不……我不能。”

“求你……”

“我……做不到。”他回应。

是沉炼景将他拾了回去,给予他第二次生命。他若玷污了她,就是染指了将军的所有,他不敢……

他慌乱推开了她,又怕伤着她不敢使劲。怕好梦枯萎成灰,怕无梦可窥落泪。芙妫望向了他惶恐的背影,目送他离开了。

……

她松开了发髻,青丝垂到了背部。穿着单薄的寝衣静静坐在席上,看着追月借着月光不知道缝补些什么。

瀑布般的银辉倾泻在芙妫的肌肤间,照得她无比朦胧,像卷轴上已残破的古画,与室内融为一体。

她起身看向了月亮处,外面静到极致,只有衣料摩擦的声音格外清晰。

“点灯吧,别熬坏了眼睛。”

“哎,灯油可比眼睛贵,想必姑娘过惯了灯火通明的日子,不晓得这里苦楚。”

山迭着山,鸦青青一片夜,可总透着几分亮,若有若无的。那无边无际,伸手不见五指。树木的影子,被月光剪成了长长的一条线,在地上摇曳牵连,仿佛是理还乱的心事,也好似是这些个日夜的忧愁和恐惧。

远处隐约传来了马嘶鸣的声音,可过会儿又藏在暗夜中了,隐匿了踪迹。

她跪了下去,对着月亮拜了一拜,说了些求半夏平安的话,她还在祈祷姊妹们不要恨她没饮下鸩酒。

“姑娘那有拜月亮的习惯,在这人们只挑最圆的一日拜,这么多年一直——”追月手中的线灵活在布料间穿梭,没有受到黯淡的光影响。

追月的话收住了,消逝在暗夜的风中。见到眼前来人高大身影后,恭敬低低唤了一句“大人”,语毕后自然跪下。来人向她摆了摆手。

“追月?”芙妫没听清她的话,还沉浸在挂了霜的夜色中。她回了头,追月已不知道去了哪里。支起了身子,有些着急道:“追月!”

未知的恐惧渐渐弥漫上了她的心房,心砰砰砰加速,几乎要跃动出来。屋内怎么会这么黑,她才意识到。

她想追寻光,摸索着并不熟悉的一切,渴望寻到油灯,渴望走出黑暗。慌乱间脚踝手肘被磕磕碰碰,她忍住呻吟,不觉得有多痛,只觉得这个室内死寂一般寒凉。

青丝也随着她的动作飘扬起伏,随意覆盖了她的面容。云鬓黏腻在她的脸上,脖子上。挣扎,无助,冷汗被幅度大的动作带走,透着薄薄的衣衫,她冷得更厉害了,身体止不住发颤。

她已听到自己的心跳了,而她什么都寻不到,她大喊了几声“追月”,也都无人回应。彻底乱了心神,双膝发软无力,抓住案台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向门帘处艰难爬去,却无济于事。她只摸到了冰冷的木门,以及磕磕碰碰的毛边。

男人的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轻松提了起来。可芙妫被他触摸到那一瞬间,身子都僵直了。陌生而熟悉的不适与压迫,那夜的种种缠绵,各种呻吟,都倒入了她的脑海中,她不愿意去回忆,可脑海中两人重迭的影子仍旧挥之不去。

是沉炼景,夺走她身子的人。

“让我走!让我走!”她咬牙说出这些话,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她用尽全部力气狠命敲打他,却只能被束缚在他的胸膛中。怀中她犹如不愿被束缚的野猫,用尖利的爪子在他身上撕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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