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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

 

自打宸琅殿归来一路上都在抹眼泪。

一旁宫人搀扶着她,也只能不咸不淡的说几句宽慰人心的话,“才人,你何不听她的话,去试着求一下冷大人?”

“冷长清是皇上的心腹,皇上下令,他哪会不从,况且我父亲与他又根本没得交情,他又怎会管呢。”事实不是她不求,而是她知道求了也没用。

走出宸琅殿许久,刘霜琳眼泪也差不多流干了,脸色又哀转阴,暂停下步子,恨恨说道:“父亲行刑在即,我只恨自己没本事,不得圣宠,连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乍又记起之前何呈奕病时她借了老太妃的面子得以近身,谁知被何呈奕劈头盖脸的骂了出来,打那之后几乎成了满皇宫的笑料。

与她不和的那几个人见了总要拿此事揶揄她一番。

“好啊,既不得宠,我也不争了,”刘霜琳抬手抹了把泪,眼神忽而凌厉了起来,“那咱们就谁也别想好了。一起下地狱便是。”

华宵殿中燃了清怜香,香雾自大鼎中飘散出来,有清脑醒神之功效。

这两日前线战事告急,何呈奕整日忙的纷乱,本想借着昨日在秦葶宫中好好睡上一觉,哪知一发不可收拾,他太过相信自己的自制力,到底在秦葶面前还是没把控得住。

这会儿得闲,何呈奕身形朝后靠去,手边搁置一本闲书,翻开来瞧,先前那信封就被他这般夹在书里,闲时便翻过来瞧上两眼。

将摩挲了无数遍的信封打开,里面躺着单页压花的纸张,‘何呈奕’三个字赫然在上,字迹工整,照目前来看,是秦葶写他名字写的最像样的一次。

更重要的是,这回不是他逼迫的,而是她自愿写的。

简单三个字,足让他将积了近半个月的阴霾全数打散,星点不留。

何呈奕他自己也没想到何时变的这么没出息。

这哪里是秦葶给他认了错,分明是他给自己寻了个台阶下。

先前他总哄着逼着让秦葶唤他的名字,可秦葶就是死咬着牙不肯,但瞧着这回,也似进步,何呈奕隐隐觉着两个人的心在一点一点的贴近。

不免又想起冷长清的话来。

两情相悦。

这个词,陌生,却期待。

正当他拿着压花纸发愣时,齐林跑来回话,讲说午时刘霜琳跑去和秦葶求情一事。

何呈奕一边听着,一边好生将压花纸折好,重新放回信封之中夹入书册。

话毕,何呈奕才不急不慢的问了句:“秦葶当真是这么说的?”

齐林应道:“方才秋叶来回话时,是这般说的。”

何呈奕眼底浮起轻浅的笑意,略带欣慰,“有长劲,还不算太傻,没有因着旁人的事跑来贸然求朕。还知道让旁人去找冷长清。”

他自案上起身,提步迈下。

自不必说,又是要去宸琅殿。

秦葶本来以为他晚上才回过来,倒不想才过未时他便来了。

显见着他心情不错。

来时秦葶正伏在案边练字,见何呈奕身影也只是抬眼瞧看,而后低下头接着忙自己的。

行至桌边,见秦仍不理会他,欠心一起,伸出两根手指在她前额处轻弹两下。

手下一抖,笔尖儿不稳,秦葶笔下所写的字偏了一划,她可惜的倒吸了一口气。

“朕来了,你就别练了,”他绕过桌前,伸手拉起秦葶的胳膊,“过来。”

秦葶正为这好好的一页可惜,这可是今天她写的最漂亮的一篇,生又被他搅了。

一前一后行至窗下小榻,何呈奕拉着秦葶的手坐下,而后他身子一歪,单腿曲起,脱了靴子脚踩在小榻之上,头枕于秦葶腿上。

轻闭双目,只听何呈奕舒叹一声,唯有秦葶身边,才是让他觉着最踏实安心的。

“你越来越出息了,现在都学会搪塞人了。朕原本以为你不懂如何拒绝。”何呈奕喉结微动,说的都是秦葶听不懂的话。

此刻何呈奕一睁眼,正对上她懵然的目光,于是又加一句道:“那个叫刘霜琳的竟然求到你的头上,当真找死。”

明明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这么快就落到他的耳朵里,一想这里都是从前御前的人,便知何呈奕是日日夜夜都将眼睛放在这里盯着她的。

“消息很灵通呀。”秦葶朝他翻了个白眼儿,语气也阴阳怪气起来,像极了曾经的何呈奕。

她轻而易举的将何呈奕给逗笑了,他的头朝里又稍稍贴靠,捏起她的手指头道:“既然总有人来烦你,待过些日子,朕就把那些人都放出宫去算了。”

留在宫里,他觉着碍眼。

“都入宫的人了,还能在放出去?”秦葶眨巴眨巴眼,“放出去了还能嫁旁人吗?”

一提嫁人,何呈奕眼珠子又立了起来,“秦葶,你是不是整日满脑子想的都是嫁人?”

作者有话说:

心里话

“可是你已经嫁给朕了, 旁人你想都别想。”何呈奕紧接着说道。

秦葶不语,目光茫然看向前方。

此刻何呈奕突然闭上眼,轻扯着她的指尖儿说道:“秦葶, 朕这次一定要杀了赵镜之。”

“也一定要平定蜀州。”

“你若是想做的事,迟早都会做到的。”秦葶淡声道,一语双关。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情愿之意, 但何呈奕这回没有计较,反而被他有意忽略过去,“待蜀州之事一平,封后事宜便也都准备好了,不会太久了。”

就如他所想,他所要的东西都近在眼前。

“秦葶, 你知道朕为什么非杀赵镜之不可吗?”他仍旧闭着眼,却头一次与秦葶说起此事。

对此事秦葶晓得七八, 先前于禁宫时偶然听到何成灼说过, 赵镜之与先皇后的死或有关联。

即便知晓,秦葶也不敢说,只摇头,“不知道。”

“赵镜之是朕最后一个仇人。”他复而睁开眼, 提到赵镜之, 眼中又布满森冷之意,“杀了他, 朕的母亲才得以瞑目。”

这是秦葶第一次主动听到何呈奕提到关于他母亲的事。

一提到这般过往, 何呈奕面色上才露出的点点星然又消失不见,转而换了一张脸, 直挺挺的坐起身来, 背对着秦葶。

恨意卷起, 双手捏住拳头,秦葶看不到他的表情,此刻仅能瞧见他微颤的肩。

“十二岁那年,父皇病重,何成灼带着人马逼宫,篡改诏书”他突然将头压的很低,他不知为何今日会与秦葶说起这些,许是她写给自己的那三个字对他来讲蛊惑太多,多到让他以为,秦葶是与他站在一起的。

“舅舅的兵马提前被调离京,得到消息时,再往回赶已经来不及,半路遇伏,被杀的溃不成军。彼时宫中唯有朕与母后。何成灼的生母从前为了上位祸乱后宫,谋害其他妃子所生皇嗣,后东窗事发,母后便赐她一条白绫。”

“他出身不光彩,生母死的更不光彩,连宫女太监都明里暗里欺负他,他恨母后,更恨朕。”

“同是皇子,朕受众人相捧,而他却处处受到排挤,所以他上位之时才会千方百计的羞辱朕,他就是要看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子,像狗一般匍匐在他的脚底下”

实则何呈奕已经许多不曾回忆过那些画面了,他躲避,捂了所有知道此事的人的口鼻,即便如此,那些过往早就烙刻在了他的心上,醒目万分,是疮疤,是痕迹。

“包括你,也是他为了羞辱朕而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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