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
苏宝珠沉默一阵,突然道:“蛊毒对解毒之人有损害,蛊虫是你养的,你必定清楚这点,为什么跟我说没事?”
凤娘眼神微闪,长叹一声,“我如实告知了缘觉殿下,他却故意隐瞒你,我想他应该另有打算,就没和你说。”
他早就知道?!
苏宝珠身子晃了晃,心口一阵阵抽搐的疼,强忍着泪意道:“性命攸关的事,你不该骗我。”
凤娘微微错开她的视线,低声道:“我终究还是个自私的人,不敢坏了缘觉殿下的谋划,我们一家,不过平头百姓罢了……”
苏宝珠盯视她一阵,眼神微冷,“你真的很会为自己打算,你把蛊虫给了你儿子,发现我身上的蛊毒后,首先想的不是和儿子重逢,却是举家外逃。”
“那是你不知道裴定方有多么恐怖!”一提到那人的名字,凤娘就浑身颤抖,“如果你是我,也一定会不顾一切逃离吴王府。”
苏宝珠冷冷笑了声,“对吴王的恐惧超过了对儿子的爱,让你拼了命地逃离,这点我能理解。可是吴王府如此可怕,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往裴禛那里推?”
凤娘怔住,嘴唇嚅动几下,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对你儿子的愧疚,你自己去偿还,不要拿别人填补。”苏宝珠没接她的包袱,“想见他,随便找人带个信,哪怕你丈夫去他门口转悠几圈,他都能猜到怎么回事。”
见她翻身上马,凤娘忍不住道:“你是唯一能让他冷静下来的人,是他用命换来的人,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我也救了你女儿的命啊,我不用你回报,至少不要利用我。”苏宝珠轻轻叹息一声,轻踢马腹,很快把这座庄户院甩在身后。
她没回家,转而去了御史台,托门口的差役给王铎带个口信。
收了大红封,差役办事那叫一个利索,很快,王铎就出来了。
茶摊旁,苏宝珠冲他挥挥手。
王铎过来坐下,“稀奇,你竟然主动找我,必定遇到了难事。”
苏宝珠给他倒了杯茶,问他听没听说李蕴玉要还俗的事。
“听说了,我的几个同僚还商量着过去瞧热闹。”王铎瞍她一眼,等着她往下说。
苏宝珠开门见山,直接说明来意,“现在关于他的流言很多,如果那些人拿他查案来说事,你能帮他申辩几句吗?”
王铎哼哼两声,“你真够关心他的,还说和他不熟……”
“帮帮忙吧,你和他共事一个多月,他是为私利还是为大义,你肯定瞧得一清二楚。”
“我帮他?我不落井下石就够仁义的了。”
苏宝珠笑道:“别人我不知道,但你一定不会,因为你是王铎。”
王铎一怔,随即脸皮微红,“狡猾!”
“可我说的是实话,你顶着压力和他一起查案,早就表明你的态度了。”
王铎微微挺胸,眼中闪过一丝傲然,“我对他的确有偏见,到现在还是喜欢不起来,不过在寺院这案子上,他的确没有中饱私囊,如果有人拿此事发难,我会替他说话。”
苏宝珠大喜,“果真是王铎,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说好了,后日福应寺,你一定要去。”
王铎打量她两眼,幽幽道:“你一定早就与他相识,比第一次宫宴还早。”
苏宝珠低着头不说话。
王铎的声音忽的放软了,“宝珠妹妹,我还没放弃呢,你再等等,别急着把自己嫁出去。”
“我知道你心里惦念着他,他还俗了,你们有在一起的可能,但面对的压力不比之前小。皇子的身份天生敏感,如果你觉得撑不住了,就回来找我,我在这里等着你。”
长风拂过,一片深红的落叶悠悠然飘下,落在苏宝珠脚下,就好像一把炽热的火。
她捡起那片落叶,轻轻说:“春天长的叶子终究会落,可那棵树还在,明年还会长出新的叶子,彼时又有新的风景,何必苦苦守着那留不住的落叶?”
王铎闷声道:“明年的叶子,就不是这片了……我愿意等着,这是我自己的事,你用不着放在心上。”
苏宝珠笑了笑,“那我就真的不放心上了。”
“没良心。”王铎酸溜溜涩乎乎说一句,却也笑了。
王铎原以为只有苏宝珠关心缘觉的案子,没成想一回家,王葭找到他,也求他后日去福应寺为缘觉说话。
“可以是可以。”王铎不由仔细看着这个素来沉默寡言的三妹妹,“你不会也看上他了吧?”
一句话说得王葭羞臊不已,竟没注意那个“也”字。
“什么看上不看上的,大哥哥快别拿我取笑。”王葭涨红着脸,努力压制着狂跳的心脏,“贤妃娘娘把我当女儿一样看待,现今她儿子有难,我能帮自然要帮,我是看贤妃娘娘,不为别的。”
王铎狐疑打量她一眼,“真的?”
王葭重重点头。
“我会帮他的。”王铎按捺不住提醒妹妹,“你对他没心思最好,他心里……唉,反正他肯定对你没想法。”
王葭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勉强笑笑,“我知道,我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纵有,面对清冷冰净的他,也无法说出口呀。
不知道何时起的心思,等发觉时,已成了深植心中的大树,使尽全身力气都无法摇撼。
哪怕他就要还俗了,以往遥不可及的佛陀就要步入凡尘,可她早已习惯小心翼翼掩藏自己的心思,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如果他能多看自己几眼,是不是能发现自己的好?看到自己的小心思?
会的吧,他还俗了,以后会有更多的见面机会。王葭轻轻吐出口气,无端生出几分希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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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周家别院,姚氏仔细看完丈夫的来信,再看看和丫鬟翻花绳的女儿,不禁摇头失笑。
她笑着叫女儿,“嘉娘,后日咱们去福应寺,到时你打扮得漂亮点。”
周嘉娘头都没抬,“不去,我最不耐烦去寺庙了,熏得满身香烟味不说,听那些和尚念经都能睡着,无趣得很。”
姚氏劝她:“你表哥还俗,这么大的事,咱们怎能不去?”
“表哥?我哪儿来的还俗表哥……”周嘉娘终于抬头看过来了,“娘是说缘觉?”
姚氏笑道:“你们是姑舅兄妹,他既还俗,你就该称呼他表哥,可不要缘觉缘觉再叫他了,显得太生分。”
周嘉娘隐隐明白母亲的用意,不屑道:“贤妃上次见我们,一副鼻孔朝天瞧不起人的样子,我才不稀罕这门亲。”
“她傻,你也傻?”姚氏拉过女儿仔细叮嘱,“宫里有娘去说和,外面有你爹主持,你就收收你的小性子,和你表哥多亲近亲近,可好?”
周嘉娘撅着嘴道:“非他不可吗?冷冷清清的好像一块大石头,看着就不会疼人,裴禛都比他好得多。”
姚氏脸色微变,“你当裴禛是什么好的?缘觉顶多是冷漠,裴禛就是毒辣!”
“我看他挺好的……”
“那是因为你爹的势力不比吴王差,他不傻,不会给自己树一个没必要的敌人。”姚氏戳了女儿一指头,“无声无息死在裴禛手里的人多得数不清,娘可不想成天担心你是否还活着。”
周嘉娘撇撇嘴,想起地动时裴禛拼死保护一个姑娘,顿时也兴致缺缺了,哼哼唧唧道:“你也说缘觉冷漠,我周嘉娘可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我的女儿,当然不用做小伏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