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sp;&esp;黑牙擦着下巴上的血，他眼眶竟湿了，泪眼婆娑地望向围墙外看不着的一人。
&esp;&esp;“我东家小姐呢？”
&esp;&esp;“你说她啊……”谢义山也看过去，“你若愿替她吃苦，我倒有办法。”
&esp;&esp;“当真？”
&esp;&esp;谢义山浅浅笑了笑：“偏门杂学，当真。”
&esp;&esp;话落。
&esp;&esp;木门最后一道符纸碎裂，怨鬼们从门缝里头挤出来，像是一摊摊淤泥，尸身腐烂的腥臭随着他们的到来涌入。
&esp;&esp;一旁看戏的斐守岁目光不在院中，他自始至终都盯着红衣的池钗花。
&esp;&esp;可怜女儿家的魂被丝线切割，头低低垂着，与那木偶师手里的偶人并无区别。精致的衣裳因血污不再闪闪发光，本是银线绣的花也脏了，像是个被人丢在泥地的娃娃。
&esp;&esp;老妖怪执笔点墨。墨水横过围墙，穿透怨念，落在池钗花衣袖的花纹里，渐渐淡去。
&esp;&esp;还不是时候。
&esp;&esp;只见池钗花的魂比先前暗了许多。
&esp;&esp;斐守岁叹一气，又将视线移到院里陆观道身上。
&esp;&esp;方才谢义山所说的“天不亡我”正惊慌地被推到最前头。
&esp;&esp;陆观道猛地拉住谢义山的袖子：“你、你推我做什么！”
&esp;&esp;谢义山笑笑不说话。
&esp;&esp;小孩不愿再走，反身要跑，谢义山就拉着他的后劲衣裳给提回来。
&esp;&esp;“我们能不能活命就看你啦。”
&esp;&esp;“我我我，我不会变、变戏法。”
&esp;&esp;谢义山笑嘻嘻的表情，浑然没有刚刚视死如归的样子：“你不用会，站在这儿就好了。”
&esp;&esp;说着，那些个冤魂已将三人包围。
&esp;&esp;怨念聚集在地面上，像一层层岸边的细浪，波光粼粼的。
&esp;&esp;斐守岁站在浪花里头，背手笑看。
&esp;&esp;三人被困小小圆圈之中。
&esp;&esp;乌鸦控制着池钗花，一脚踢开木门。木门横着撞到墙上。映入眼帘，是女儿家的脸，龟裂如干涸的大地，皮囊一块又一块跌落。
&esp;&esp;陆观道见了，深吸一口气，拽着谢义山的衣角急道：“她、她、她的脸！”
&esp;&esp;“嗯，我看到了。”
&esp;&esp;小孩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她不是人？她怎么会这样，我、我……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esp;&esp;谢义山蹲下身嬉皮笑脸地说：“没事没事，我们都会没事的。”
&esp;&esp;“啊？？？”
&esp;&esp;陆观道被唬得一愣一愣，往先前说他总是被护在身后的，可现在那谢伯茶却将他推在前头。
&esp;&esp;眼见着池钗花人非人鬼非鬼的模样，陆观道不由得向后退。
&esp;&esp;那女儿家一步一步，优哉游哉地踏入棺材铺。怨念凝在她身侧，红衣绸缎，诡异的美感。
&esp;&esp;在小孩子眼里，她是吃人的修罗。
&esp;&esp;陆观道吓到了，从口袋中掏出半块烧饼，他看了看烧饼上的肉末碎，一咬牙，直径朝池钗花身上丢。
&esp;&esp;却因小孩子力气不大，半路掉了。烧饼稳稳妥妥地趴倒在地。
&esp;&esp;乌鸦看到烧饼笑了笑，上前用池钗花硬底的白鞋跟死死碾碎。陆观道眼睁睁看着就咬了一口饼子被这样踩着过去，丹凤眼一红，竟然就啪嗒啪嗒落起眼泪。
&esp;&esp;“哟～小崽子何时变成小花猫了。”乌鸦咯咯笑几声。
&esp;&esp;陆观道猛地一吸鼻涕，用手背抹去眼泪。
&esp;&esp;“我不是花猫……”
&esp;&esp;斐守岁心叹，原来这爱哭鬼的范儿不是装的。
&esp;&esp;等着乌鸦一点点靠近，黑牙又痴痴地入了梦境。
&esp;&esp;谢义山知道这黑牙执念深，被乌鸦盯上也是命里头的事。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这个爱掉眼泪的小孩。
&esp;&esp;与其说是陆观道，不如说是附在陆观道身上的郁垒神荼。
&esp;&esp;刚才与陆观道对视时，谢义山见着了藏在小孩瞳孔里的神。虽然他也怀疑了小孩的身份，毕竟是仙绝不能选了个普通人承受。
&esp;&esp;但仙都选了，也就没必要盘算什么。
&esp;&esp;谢义山笑眯眯地推了把陆观道，像只狐狸，俯身在陆观道耳边。
&esp;&esp;“待会儿别怕。”
&esp;&esp;陆观道哭丧着脸：“不怕……”
&esp;&esp;斐守岁乐得见到陆观道的样，他走近仔细看了小孩的哭脸，太瘦了皱巴巴的，不是很养眼。
&esp;&esp;就见陆观道一气擦干眼泪水，做出一副我欲去也的悲壮。
&esp;&esp;乌鸦离着三人不过九尺距离。走去几步，陆观道忽然捂住肚子，哆哆嗦嗦地蹲下。小孩子的虚汗冒个不停，一头乱糟糟的发都在微微颤抖。
&esp;&esp;这会儿的天没有林子里那般黑了。
&esp;&esp;黑夜一点点有了披着亮的乌云，小院东方渐渐泛白起来，但秋天的晨曦还是冷的。
&esp;&esp;众人知道大雾已经散去。
&esp;&esp;陆观道痛得用手捶地，黄土粘了手掌一圈。
&esp;&esp;乌鸦打量着他，笑道：“哪里捡来的烧饼，吃坏了肚子？”
&esp;&esp;“唔……”
&esp;&esp;陆观道没有回话。
&esp;&esp;乌鸦觉着没趣，变出长剑：“黑夜已过，也该由我收场了。”
&esp;&esp;冷冷的秋风打过树林，吹到院子里。掀起了女儿家和小孩的衣摆。
&esp;&esp;陆观道可怜兮兮地仰起头，一双带红血丝的泪眼，像是有段无比悲凉的故事。
&esp;&esp;他缓缓转头去看东方天边的白。
&esp;&esp;“天……要亮了。”
&esp;&esp;在乌鸦的注视下，小孩站起身。
&esp;&esp;长剑逼人，陆观道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上去。腹部被横穿，血红很快沿着剑身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