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失
柏洲看了看霎时暗掉的光屏,淡淡舒出一口气来,将注意力投回子公司递交上来的新的原石运输方案,现在的运输方案是穿过目前荒原星系,但远古的行星碎片不均匀地散落,冲撞,偏轨,每次运输都是一次冒险。
他在荒原星系试航过许多线路,稍有不慎就会舰毁人亡。目前使用的航线也是动用了配备了高能炮塔的战斗级星舰才能保证原石安全,但a-原石能量高衰期短,每周产量只有寥寥100kg,如果不能迅速且按量抵达首星,那么南缘的机器运转难以为继。每一步都是关键环节,稍有不慎
柏洲揉了揉眉心,眼睛还有些肿痛,那时眼泪就在她声声痛苦的叙述中落下,她如此决绝的话语,是连半点回环余地都没留给他的残忍。明明他见过她更加冷淡的样子,却还是因为那一刻她眼中显露的痛意击溃。
“没有你的位置了。”
“我遍体生寒。”
我在咬一颗烂草莓,纷乱的思绪在他片刻失神中翻涌出了一个答案,柏洲哑然失笑,鼻尖隐隐传来一股草莓香气,甜而不腻,不是汹涌着笼罩而是萦绕却久久不散,是他调出的和南乔之前的信息素最相似的一款香水。
在无法见面的那些年里,他靠着这个气味维持自我的清醒,反复告诫自己再等一会,不要害怕她或陌生或厌恶的目光,在她因为范围内靠近的他而排异难受时,留香的衣领会遏止他前进的脚步,在更让她舒适的时候再见面,他总得保持这种清醒。
腺体受损的痛苦他比她更早知道,为了让她不排异,他反复修改信息素,背脊上有错落的抽取植入的痕迹出现在她面前时,他刚刚结束了信息素的手术,视野再次触及到光时,下属焦急带来南缘所在的地区被袭击的消息,体力还没恢复,他已经匆匆来到她面前。南乔看向他的那一瞬间,他却萌生了后退了念头,如果她还是难受,他得马上离开
但长久以来的幻想猝不及防地被即使恢复记忆也同样一次次只想将他放弃的南乔击碎。她身上不会再有交融时让他兴奋情热的信息素,但她站在面前,他已经足够心旌摇曳,和她做爱时他总情不自禁地咬她的腺体,不是甜香的草莓味,是血液的咸腥味,但柏洲却觉得,是在咬一颗草莓,一颗熟透将烂的草莓,带着果实发酵出的酒精气味,微醺燃烧掉他所有的理智,明知毒意透心,却甘之如饴地吞咽沉溺。
但这种忍耐需要他一次次咬牙血吞,不到两个月的婚姻,足够他感受连脏话都说不出的南乔最极致的羞辱。
“你跟我谈爱,当你要求我有契约精神的时候,我们就谈不了这个,毕竟你也不会跟你的原料供应商谈感情吧。”那天她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咀嚼时动作的红唇时常夺走他的注意力,但从中吐出的字句并不中听,他想,这真像糖衣炮弹。
他的情绪随着她沉浮,失衡的感觉时刻让他恍惚。如果这真的是一笔生意就好了,他向来不会放过任何能在合作方身上得到的利益点。但和南乔的契约,在订立开始他已经出让他的全部了,南乔可以在他这得到原石,得到机器,得到财富,得到她嗤之以鼻的他的爱
他只是希求爱而已,结果满盘皆输。
柏洲直起身在落地窗远眺,新的救抚医院即将在对面的街道拔地而起,不会再有让她恼怒的考勤迟到,合眼浮现的是上午她看着车流瞟时间时咬牙鼓起的脸颊,其实我也在得寸进尺不是吗?他想着。
他的爱南乔并不需要,硬塞算负数,原石财富算正数,两人得失的迭加,似乎平衡了些。
新的方案是通行目前的战乱区域,耗时可以消减50,他思忖片刻,这条方案如果牵扯到战争双方,都难免会触及某方利益招致灾难,如果要保证运输,只能聘用中立星系的航司。南乔相关的事情她不敢冒险,还需仔细考察,他低头看了看如他的心情一般灰暗的光屏,再次偏目看向了窗外。
下午还有与神经外科的交流,交流的主题是她一直研究的课题:原石驱动残缺躯体。这项技术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已经在军方内部小范围使用,但通常限制重重,南乔前两年在前线工作时,这项技术通常用于高级别的战俘。
高级原石稀有难寻,a-级别更是难得,她的慷概投入在日复一日的研究,寻找更好的原石替代,寻求对于病人更加温和的接入方法。但自私的心理也让她无法吐露她暗地接受着供给母亲稀有的原石供应,即使病人因为原石能量低阶千方百计地找高阶原石而痛苦也只能保持缄默。
座下的人比往常多了一个。
“南医生,您上次说新机器的研究进展到最后阶段,让我们安排受试者,筛选之后这位詹啟先生各方面都符合条件,他也有极大的意愿加入研究,所以这次就带他一起参会了。”
南乔点点头,看了眼端坐在轮椅上的詹啟:“我可以看看你的腿吗?”
得到许可后,南乔在他面前蹲下身,轻轻掠起裤腿,微弱的铃兰花香气在鼻尖萦绕,左肢停止在膝盖处,但现在的机械技术完全可以让他正常行走,完全不至于到使用原石驱动的地步。
“你的腿,用机械的话,其实可以恢复得更迅速。”
两边的医生面面相觑,最后神外周主任为难地说:“这项技术危险系数过高,而且接入后需要终身依赖高阶原石,很多人并没有”他摆摆手没继续说下去,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
南乔淡笑着回座,分析了近期的实验进度和数据反馈,最后她调出了两年内参与实验的人员监控视频,播放时整个研讨室充斥着痛苦的吼叫和喘息,待到片刻宁静时,明眸直直地落在詹啟面上:
“即使只是左腿接入原石,接入和后续也并不轻松。你可以接受吗?”
“可以,我完全信赖南乔医生。”他温和的笑着,窗外投入的光沉积在他眼底,南乔一时难以分辨他眼中的真意。
接入之前还需要一系列的治疗评估,检查结果出来后,几人敲定治疗方案的时候已经是落日西沉的时分。
口袋里的通讯器震个没停,南乔抬腕看了眼时间,随后将病房的灯调暗,迈出放轻的脚步时,就被拉住了手腕。
昨晚被柏洲反复啃吻的手腕,衣服的纤维压在红肿处,被詹啟拇指的压住时泛起痛痒,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南乔”病床上的人半睁着沉重的眼皮,小憩后的声音发哑:“南医生,谢谢你。”
“职责所在。”她看了看检验报告:“等到你这轮发情期过了,我们再推进下一步。”
詹啟脸颊漫上一阵绯红,赧然捂住嘴巴,扯过被子拉上脸挡住这几天愈发尖利的腺牙。只露出一双眼睛,慌张地点点头。
“你好好休息。”
刚刚换下衣服,桌面的通讯器再次震动,她按下接听放在一边。
“乔乔,今晚八点婚礼团队会来家里展示婚礼安排,我一会来医院接你,我们先去婚房看看再回家。”
她没应声,只有熟悉的呼吸声让他知道她在听。
“今晚不行,会晚点到家,你让那些人明天再来吧。”
本来被一个“不行”心情激起涟漪,又被一个“家”字安抚了心情。柏洲也没马上答应,只说:“让我看看你。”
南乔把通讯器立起,看着他颤动的眸光,头微微低下,把头发挽了起来。
“那晚上我去接你?”
惊讶于他今天居然变得这么好说话,南乔直接说道“不用了,少来来回回的,节能。”
“那你要早点回来,不准不回我发你的消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