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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

 

丁平的眼黑如深潭,看着被他揍跌在地,嘴角正微微渗血的顾言默。

「我原本不知道……」顾言默小声的呐呐然,像是在催眠般说给自己听。

光晕下,顾言默手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没有看他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全身散发的冰冷和漠然。

「哼,你不知道,那你为什麽要来?」他的笑意渐深,嘴角划过犹如刀锋的冰冷弧线,「都那麽多年了,他走了,你还想做什麽。」

丁平揪起顾言默的衣领,「你不放过他,还不放过绣姨吗?」眼里凛冽的寒光残酷的肃杀了顾言默最後的辩解。

对於他的质问,顾言默一句话也不吭,似乎顾言默自己也不知道。

初看见柳毓绣产生的那种熟悉感,以及那个房间传来的气息,顾言默不是没有怀疑过。

没错,他被拨动了。

从来表现的不回头的他,其实是不敢回头。但这几个晚上他一个人坐在床上,柔软的触感包覆着他,让他不断梦到跟冉夕寒的过往。当记忆重叠,或许是因为那消失已久的温柔,让他沉溺而执迷地贪恋着。

原来人终究是贪婪而自私的,他已经对自己冷漠太久了,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填补了他的空洞和胆怯,使他即使蒙蔽自己也不愿放手。

甚至当他下午听到丁平的声音,他还心怀侥幸地祈求,直到面对到刚才丁平的质问,每一句都是这几个晚上被他掩藏的问题,当它ch11u00的袭来,终於击溃了他。

他的视线躲避着丁平,耸拉着脑袋,一如这个夜里一次次的对视,这种眼神中透露出的不安,是丁平从未在顾言默身上见过的。在他们青春的咆啸声里,他听到的从来都是顾言默自信的骄傲,曲终人散多麽讽刺啊。

丁平放开了顾言默的领子,把他甩到花圃边的台阶上,自己坐在了他旁边。

路灯的光圈直直打在他们身上,两人缄默着,夜晚的风吹在脸上,虽是夏日却感觉格外料峭。

「绣姨……应该不知道吧……」顾言默颤颤地问。

丁平已经平静下来:「废话,要是她知道,我还会让你在那待这麽一晚?」

他们二人并排坐在一起,手肘支在膝盖上,眼底都没有焦距,只看着远处的黑暗,随着各自的心肠蜿蜒曲折。

丁平叹了一口气道:「看得出来绣姨很信任你。」

沉默了一会,顾言默还是想要丁平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那间是小寒的房间吧。」这不是疑问的语气。

丁平从衬衫口袋拿出一包菸,叼了一根,也ch0u了根递给顾言默:「嗯,小寒走後,绣姨还是会固定打扫,所以房间还是维持着以前的样子。」

夜晚的公园里,浅淡的烟雾划开孤寂,唯一的颜se是菸头明灭的黯红。两个男人不紧不慢的语调,没有了先前剑拔弩张的痕迹,只剩见到旧识时,对於岁月沧桑的无力和感叹。

他们回到柳毓绣家时已经深夜,屋内更阑人静,丁平拿了个外伤药塞给顾言默,就一语不发地打开自己的房门进去了。

平常丁平只要是出差回来,一定会有一种把工作完成的踏实感,而睡得特别好。然而这天晚上,丁平在躺床上翻来覆去怎麽也睡不着。

他想到了顾言默今天不安的神情。自从冉夕寒走後,他们就没有再联络了,那时候接到消息後纪飞然几个兄弟都很担心他,但打电话给他都不接,就连告别式也没看见他的踪影,後来甚至电话都不通了,跟失踪了一样完全断了联系,要不是一年後终於在电视看到他要接演一部电影的消息,真的会以为人间蒸发了。

只是休息了一年,他们看着镜头下的顾言默,变得不认识他了,不再有丰富的表情,一切都只是恰到好处,他的演技变得更jg湛,完美地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丁平在冉夕寒的遗像前守了一个月,当丁平迟迟等不到顾言默,确定他不会来了时,丁平就放弃了,他为冉夕寒感到不值,顾言默拥有了一切,却狠心抛弃、夺走,这就是冉夕寒用生命去ai的男人。终於看清了的他也就不再关心顾言默,因此在他们说到顾言默奇怪的改变时,他并不放在心上。

直到这天他们再次遇见,还是出现在冉夕寒家,这些种种让他压抑了三年的怒气终於得以爆发,但没想到当他一拳打过去後,居然会在顾言默身上看见那种痛苦的情绪。

那个表情让他茫然,一向的骄傲消失殆尽,只剩疲惫和挣紮。

他承认自己跟顾言默的相像,不然他当年也不会努力的说服自己放手。

想着想着丁平突然轻笑了一声。

漫漫长夜里,两间房,两盏灯。似乎在那个无声的夜徘徊时,沉重的空终於压坏了他们的肩,悲哀的他们都倦了。

时间无言,堕入黑暗,挥霍之下,留下的是麻木的残骸,烂了,碎了。

那天之後,生活依旧。

平日里,丁平照样去上班,顾言默有时白天帮忙着做完家事会到附近走走,傍晚再回来煮晚饭,晚上三个人一起吃饭,饭後仍是丁平和柳毓绣聊天,顾言默专注於给她按摩。生活还算和平,其中的改变除了柳毓绣日趋见好的脚之外,大概就是丁平看他的眼神不再那麽锋利了吧。

这是一个假日早晨,顾言默的房门传起的敲门声唤醒了窗外的微风。

“笃、笃、笃。”依声打开房门,顾言默看到站在门外的是穿着一身黑se正装的丁平。

「吃完早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丁平面无表情的说。

暖融融的朝yan随风落在青草的露珠上,乾净剔透。屹立的石碑下是沉眠的过往,用坚毅的姿态,庄重而肃穆。

前一晚下了雨,顾言默和丁平踏过泥泞,手里拿着一束栀子花和鸢尾花,踩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其中一个碑前,脚下的每一步都在他们心中敲响一段岁月。

那个石碑上有着冉夕寒的照片,是笑着的,一如每次让顾言默沉沦的笑容,温柔绵长。旁边淡淡地刻了一句话:“释然的解脱,微笑着离去。”

空气间流转着静谧与沉重,彷佛在这个国度里的所有生命都悠悠的沉睡着,原来如他们一般无牵无挂空空如也才最是寂寞。

丁平把鸢尾花束放在冉夕寒的墓前,又再那里站了一会,他的眼底是相思,是情愁,是数不尽的温柔。

他们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丁平看了一眼顾言默,便不发一语地自己离开了。

留下的顾言默此时终於哽咽,打破了空气中凝结的si寂,一把利刃无情割开了他被岁月风化而冷y的心痂,他任凭蛰伏已久的眼泪夺框而出,泪雨滂沱,蒙胧的眼流出的两行泪,犹似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他睁着几许血丝的泪眼,跪坐在冉夕寒的墓碑旁,头靠着坚y的石碑,伸手抚0着,泣不成声。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我现在才来看你……」

「对不起……小寒……」

他想再抱他一次,想再说一次“我ai你”,但现在除了道歉他什麽也说不出口。

一声一声的道歉,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不知道重复了几次。

措手不及,总是离别的必要条件。然而,或许离别最让人难过的理由,就是那句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的对不起。

流不尽的泪,道不尽的愁。

直到夕yan再次染红天空,染红顾言默早已哭肿的眼,远处的树林传来傍晚刮起的风r0u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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