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繁给杨持安排好工作就上办公室去了,安盈带着杨持在这个装潢相当华贵的长廊里穿梭,慢慢地给向繁介绍起了环境。
“……我们画廊刚刚成立,还是一个新生的孩子。目前,我们只对接了一……一个半画家。你所看到的这些作品,90都是他的作品。下个月将会有一场展览,届时会有不少有名望的人参加。而我们的工作,除了平时处理画廊的零碎小事,更需要在各种相关展览或活动的前期,对来访者提供良好的服务;而后期,他们拍下的每一幅画,都需要我们精心打包寄出。”
杨持梳理了一遍,已经能将这份工作的内容了解大概。
可他还有两个问题。
“安盈,你说的‘一个半’是什么意思?”
安盈左右看了一眼,凑近了轻声道:“‘半个’的意思就是尚未搞定,可能在下周才会和我们正是签约。那位‘半个’先生,天赋极高,听说长得也好看,只是性格却有点……天才的通病。”
杨持惊讶道:“原来画廊的运作模式和造星公司差不多啊。”
两者都是挖掘有苗子的,签下来进行巨星的打造。
“大致上差不多,不过也有不一样的地方。那些经纪公司一般在素人苗子面前都更有话语权,而我们和画家更多属于合作共赢关系,要是有一方不配合,其实很难对接和运营。”
杨持朝着四周看了一圈,无数张绚烂多彩的画作围绕着他,有花有草有穿着宫廷装的夫人和捉蝴蝶的小孩,一切都显得如此安详和温馨。
“既然‘半个’先生还没来,那剩下10的作品是出自谁手?”
话一说出口,安盈的脸色立刻有些尴尬,但一个成熟的从业者,已经学会了快速变脸伪装。
“咳,是我们画廊主的作品。”安盈引着杨持进了一个房间,装潢比之前看到的更为华丽,甚至和整体风格都有些格格不入了。“这里,就是他的作品。”
周围悬挂着四幅画,主体分别为“琴、棋、书、画”,它们均以高饱和的色彩为主,结合现代都市背景,细节上对于城市繁华有一定刻画。
杨持不懂画,但他非常喜欢这个选题:“琴棋书画的立意真好,想必画廊主也是个有想法的人。”
“嗯……算是……吧。”安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杨持却误以为自己一个门外汉哪里闹了笑话,问道:“难道还有别的深意吗?”
安盈摇摇头:“这倒不是。只是……这个立意,不是我们画廊主本人的想法,而是我们老板敲定下来的。”
“原来画廊主不是老板啊,我竟然还以为会是同一个人。”杨持涨了见识。
“大部分画廊是这样的,但是我们这里的情况有点特殊。”安盈的表情有些怪异,尤其是提到的那位神秘的画廊主的时候,阳光活泼的女孩眼中隐隐有些鄙夷,“要说‘有本事’,那也确实。画廊主他呢,不是我们本地人,听说是哪个山里来的。小时候一个人到市里读书,高中的时候就申请国外艺术学院了,后来在学院里认识了我们老板……也就是向总的妹妹。一开始,向总和两个长辈极力反对他们交往,但是老板单纯,性格又倔强,大人们也随她去了。而我们向风画廊,也是向家出钱开的,所以才能拿到中心商业区的核心位置。唔,要是换成画廊主自己,可能还要奋斗五十年吧。”
原来自己的上司也是从山里来的……
杨持心中不免有些恍惚,但是他对当初的决定从不后悔。
既然十一岁的自己能把摆在面前的机会让出去,那么二十八岁的他也从未想过回头。当时的他为的不是虚无缥缈的褒奖,他只想知恩图报,无愧于心。
安盈不知不觉唠了一大串,自觉有些多话:“杨持哥,你看我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对了,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也是从山里来的。”杨持笑了笑,想起了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我小时候就在山里生活,爬树、捉虫,下农田,种茶花……我们那里很美。夏天的时候,抬起头,总觉得离天空很近;伸出手,好像就能把云捏碎。后来我高中毕业,村子管理图书馆的老人走了,正需要一个年轻人帮忙,于是我就在村里的图书馆上了十年班。”
“你们村里也有图书馆么?”安盈眼睛发光,对杨持描绘的场景充满了好奇。
杨持的眼前,一栋老旧却结实的楼房出现在眼前。上面用青色瓷片拼凑出“春雪图书馆”五个大字。
“是一位好心的企业家捐赠的。”杨持微笑着,回忆起那些岁月总会让他幸福,“我从小皮累了,就和好友钻进去看看书。因为地形所限,它并不如城里的图书馆一样大,就是一栋几层的楼房,造型很普通,外头贴着白瓷砖。但尽管如此,对于山里的小孩子来说,那就是一方净土;再淘气的孩子进去了都变老实了,生怕搅扰了别人。那个时候,我们遇到不认识的字,就压低了声音互相‘授课’,长大了才知道原来好多还是错的。”杨持说着笑了,“可即便这样,什么也不认识,什么也不了解,但并不妨碍我们为此感到快乐。”
尤其是,当他成为孤儿以后,比起冷冷清清的家里,图书馆反而能给他带来宁静和安心。
杨持构建的场景太美了,令安盈也不由得进入了那样纯净的时空中。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杨持也是从山里出来的,却没有“那个人”身上的自卑和浮躁:大山能阻挡人们前进,也能赐予人们力量。有的怨天尤人故步自封,有的却依山而栖寻找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