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发现万科彦是个同性恋,可见他们同性恋和常人没什么分别,都是一眉一眼,爹生娘养。
既不作奸犯科也不烧杀抢掠,不过是和主流相悖,何至于此呢。
但生活作风问题几个字歧义太甚,不知情的人开始胡编乱造,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不对味,“他和高一一个女的去宾馆开房正好被校长撞见了,听说校长带着他爸妈过去的时候,两个人都光着呢。”
周围的人起哄道,“我靠这么劲爆嘛,平时没看出来万科彦有这花花肠子啊,那怎么没听说高一哪个女的被开除了啊?”
那人有点编不下去,糊弄道,“诶呀,家里边有关系压下去了呗,那穷小子他爸妈膝盖又不值钱,校长能理他?”
向强从教室外面回来,冷哼一声,“你放什么屁呢?”
唐珵抬头,没想过唯一阻止的人竟然是向强,可转头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向强猥琐地笑了笑,悄声对着众人道,“我告诉你们万科彦为什么被开除了,我爸告诉我他是和一个男的在小树林里啃嘴巴,被班主任看见了,那男的当场抓住送公安局去了。”
“啊?和男的?万科彦是变态吧?”
唐珵不由地想起自己被发现是个同性恋的时候,除了没被开除,能忍受过的辱骂几乎都忍过了,同学避之不及老师横眉冷眼,这几个字看起来没什么重量,真的经历过才知道这是一种不把人当作人的孤立,这是一种从上联合下最恶毒的惩罚方式。
这么一想万科彦走了也不是全无好处,起码不用看着昔日的玩伴同学,转头恶语锋芒都朝他刺过去。
林新荣最近不知道从哪里交了些狐朋狗友,唐珵总是早上上学的时候看见三三两两的人喝得大醉从林新荣家里出来。
方平也忽然想起宋怀晟有一两个月吃了晚饭没急着往林新荣那里跑了,“怎么最近不见你和老林一块儿打牌了?”
“他最近和人事科的那几个打得火热,我不去凑那热闹,那老魏和老张是什么安生人?刚坐没一会儿就说三道四的,我不爱听。”
林新荣想进教育局不是一天两天了,见宋怀晟安排不了他联系自然就不再紧密,如今门路转到别人身上,当然没有过去凑热闹的道理。
方平冷哼一声,“前两年春晓托人给他打通了关系,他嫌靠着女人死活不愿意进,这会儿请那几个老油条就能帮他?人家看的是春晓的面子,真以为他林新荣有那本事?”
“这话私下说就算了。”宋怀晟压低声音,“你不知道老林最讨厌别人说他靠媳妇儿,一听一准儿急,回头又闹。”
方平最不怕这种不讲理胡搅蛮缠的刺儿头,林新荣这些年和宋家一直礼交全是因为方平在这里镇着,他拿捏准宋怀晟是个好脾气,要不是方平在他早就跑到宋怀晟头上撒野,一点儿也不顾当年提拔的恩情了。
方平这些年在机关单位待得太久,也看透了,中国人看似最讲人情实际最讲利益,所有的人情再盛,只要利益一断,你看人不再是人,神也不再是神了。
这比钱更诱人的,自然是权力,所以阮春晓在外挣再多的钱也满足不了林新荣的贪欲。
没多久阮春晓忽然从杭州回来了,不像从前那样她一回来七百始内外车水马龙,她一个人回来的谁也没告诉。
要不是宋怀晟大早出门正好撞见,没人知道阮春晓回来了。
时隔几月不见阮春晓脸上已经没有年前那样优雅恣意,看上去满面愁容也消瘦了几分。
唐珵倒了杯红茶给她,宋瑜最喜欢喝这罐子里的红茶,想来是家里最好的品质了。
“我回来处理点事,过两天就要走了,这次走大概以后就不回这里了。”阮春晓按下难过,这两年富贵荣华享了个遍,浑身都是钱堆起来的从容感,头一次这么失态,“平姐,咱俩一见如故,虽然一年见不了两面但是说话很投契,往后我再来北京一定会见你的。”
方平让宋怀晟把客厅的门关上,坐到阮春晓跟前轻声问道,“你和老林怎么了?”
“准备离了。”她此刻说话仍旧含着笑,教养和得体一分不少,看不出来难过不难过。
“怎么好好的就要离婚了?”
“平姐,你平心而论我们两个是好好的吗?”阮春晓放下茶盏,耳边的珍珠圆润而显贵至极,“这些年我虽然不在家,但家里开销哪一处不是我撑着?我一年无休四处奔波,我不为别的,我为了年少时一意孤行选的人。”
阮春晓抿着唇,食指轻拨着茶盏里的茶,似乎在出神想些如日隔年般的回忆,“最早遇见他的时候,他们一家人食不果腹指着一碗米粥活,我不在乎他出身窘迫,寒门出贵子的事多了去了,可我更看重的是他内心坚定,不会为强权折腰。”
“他那时候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凡他所得都不吝啬给我,后来想想他给的都是再廉价不过的东西,与其说我珍惜他,不如说我更珍惜自己付出的情义有没有得到回报。”
“我爸说男人一开始看上去都人品贵重不畏强权,但时间一长他们的膝盖比谁都软,跪得比谁都勤,时间一长我忽然发现我爸说的是对的,他这些年对我和我们家阴阳嘲讽,唱衰厉色,那不是不畏强权那是软饭硬吃。”
“我看得出来他是什么人了但我又不愿意认输。”说到这里阮春晓的眼睛终于泛红,“你说我也太不懂事了,竟然拿着自己的前半生和我爸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