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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月巷洗头房阿香

 

气壮。

谈青想他大概对上点档次的东西都过敏,豪车里的皮革味与冷空调像在胸腔里进行生化实验,只有不会摆头的坏风扇和山城免费的热风可以解毒。

不知道命够不够硬,会不会被大别墅克死。

男人转头回去继续手里的工作。

好像电视剧里给黑帮老大办事的小弟,动动手指发一句“老板,人带回来了”。

那我呢。谈青自娱自乐。我好歹也是流落民间的皇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开个窗吹吹风怎么了?

他不安分地晃着腿,脊柱被抽走一般软软地瘫在后座上。兜里钱一分没有,公子哥的纨绔倒是拿捏得到位。

隔着后视镜看人视线同样炽热,他就这样盯着不断打字的男人,试图在男人身上看出点什么。

“……”男人敲打的速度渐渐放慢,他深吸一口气,抬头对上后视镜里刻意的目光。

“哥。”谈青喊人。

男人面无表情:“有什么事,谈先生?”

高知分子的素养着实不一般。

“你牙齿上有菜叶。”

“……”

司机明显没憋住,喷笑声溢出来一半急忙转弯变作一声十分做作的清嗓咳嗽。

“我骗你的,哥,你牙齿很白。”谈青朝他笑。

谈小英曾经评价谈青的脸,她认为这是她此生唯一满意的作品,可惜长在儿子身上。男生女相,浓艳眉眼,算命的说他天生阴气足,克人,命短。被谈小英拿着扫帚打了出去。

阿香也说过真心话:谈青笑起来比店里每个姑娘都更像狐媚子。

谈青哈哈笑,说有那么贱吗。

“不是贱,是勾人,眼睛亮亮的那个劲——哎呀,你毛都没长齐,懂个卵。”

——这是她的原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我是被阿香亲口册封为狐狸精的人。谈青想。

男人抿了抿唇,显然不想多说,脸憋得泛红,想来这种“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的高知分子也没有听过这么离谱的搭话。

给他一点小小的文盲震撼。

“开个玩笑。”

谈青不再说话,车里恢复平静。

保时捷一路从蓝月巷驶上大路,两个小时把谈青从最贫穷的区带到最繁华的区。车程不长,车外的街景却仿佛历经一个世纪的变迁。

谈青此时才真正意识到,阶级是如此难以跨越。人与人间有如此多不同的人生。

跟阿香看碟片时学到过一个成语叫终南捷径。

此时不知为何突然蹦出,为一个文盲提供了清晰贴切的形容。

是的,这何尝不是一条终南捷径?

车停在一栋楼房前,谈青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句这只在电影里看过的场景,就被男人领着带进房子。

站在玄关的地毯上,谈青有些局促。

女佣从鞋柜里翻出两双拖鞋,又要来替他脱鞋。

他背着书包,被这一下吓得退了一步,胡乱地踢了脚上的运动鞋,先一步穿进拖鞋里。

女佣反倒被他弄得有些无措,规矩忘得一干二净,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谈青看着这张脸,年轻、泛黄,黑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双眼澄澈,身上裹挟着摆脱不去的疲惫和谨慎。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阿香,她们身上都带着与生俱来的,具象化的苦涩。

女佣埋下头,替一旁的男人换鞋。

她的脊梁像亏缺的月亮一般弯了下去,谈青看着她俯首的模样,突然感到很不自在。

换好拖鞋,男人带他往客厅走。

欧式回廊,巨幅挂画,菱花白的长墙,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手工缝制的波斯绒毯。谈青走在其间像走在一场纸醉金迷的痴梦中,鼻息间萦绕着一阵浅淡的熏香味。他难以形容出这是什么味道,只知道闻上去没有谈小英地摊上买的劣质茉莉香水那么刺鼻。

回字形的大红酸枝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粗眉大鼻,圆眼薄唇,衬衣下裹着半凸的肚腩,鼻翼侧刻下两道深邃的法令纹。

谈青并不意外,他具有偏见地认为所有有钱男人都应该长这副模样,像被酒精泡发的面团一般。

秘书站定原地,毕恭毕敬:“周总。”

周明扬正摆弄着一套茶具,太平猴魁泡出的茶汤冲洗着壶盏,底槽青泥塑出的壶身透着一层模糊的光亮。

他嗯了一声,对谈青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似乎不太在乎,慢悠悠放下茶壶:“坐吧。”

谈青捏着书包带子,挑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了。

一套养壶的步骤慢慢结束,周明扬终于腾出眼来好好看看他这个流落在外十八年的儿子。

脸太漂亮了,比起他妈妈有过之而无不及,浓艳得像红粉堆里养出来的——不,不,他这个小儿子确是在销魂窟里养大的。

像个女孩……又不像。明明才十八,却像长了一副二十来岁的骨相,或许真应了那句话,美人胚子自小就带着点模糊年龄的天分。

“你跟你妈妈长得很像。”周明扬最终点评了一句。

这句开场白拿来拉近关系最好用。谈青想。

谈小英长了一张我见犹怜的娇俏愁容,老了也风情不死,想来年轻时正是嫖客们最爱的那款“清纯失足女”,一个个在抽事后烟时都会幻想自己是拯救失足女的多情英雄。

他不一样。他眼角眉梢都往尖锐锋利的长,漂亮也要漂亮得像一枝裹满长刺的红玫瑰,或是开过刃的波斯匕。

不像,一点不像。最像的或许只有卑劣、虚荣,和身上的穷酸气。

谈青这样想,嘴上却那样说:“是像,眼睛最像。”

周明扬抿了口茶盏里的绿汤:“你遗传了你妈妈的好相貌,不像我。”

谈青看着他的脸,确乎是找不到一点相似之处。

他没说话,拎起小几上的紫砂壶,替周明扬斟满了茶盏。

“我觉得还是有些像的,鼻子跟您一模一样——”

“是吧,爸?”

紫砂壶落回小几上时磕出一声脆响。

周明扬没说话,看着这个阿谀逢迎的儿子,半晌才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哪有儿子不像爹的呢——”

这场父与子的对话持续了两个小时。

谈青戴一层面具,斟茶递火机,左手护着那摇曳的火焰一送,替亲爹点燃了嘴上叼的利群。

他递火机的谄媚样太熟练,周明扬吞云吐雾着合计,小儿子是不是在胭脂洞里跟他妈学了一手,是不是也随时揣着个荧光绿的塑料打火机,等着伺候吸事后烟的男人。

这一举一动,上不了台面。

两人像是一见如故,一个起话头一个接,周明扬负责假惺惺追忆昔年往事,细细询问谈青的前十八年,对于谈小英倒是一笔带过,似乎这段风流寻春连说出口都算污点。谈青则负责红着眼圈卖卖惨,说学校说成绩,唯独有眼色地不提谈小英和洗头房。

说起好笑,谈小英是他和周明扬之间唯一的牵连,却被两人默契地藏了起来。

聊到最后已经说无可说,周明扬转口谈起公务繁忙,叫女佣送谈青上楼休息。

谈青依旧背着他那呲出线头的旧书包,顺着说爸别太辛苦。

周明扬看他的眼神似有深意,拍拍他肩:“爸过几天给你弄个接风洗尘宴。”

两个人一来一往,飙戏飙到拿个小奖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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